唐卡未亡
2008-07-06 21:40:30
接受還是打破?—回憶四年前的老電影:The Hours
前段時間,七微和風兒在群里針對一個問題,進行了細微的辯論。主要是風兒認為,女人只想主宰自己的幸福 。但我們親愛的七微說,女人最想主宰的是自己的人生。毫無疑問,我是站在七微這一邊的。而這個問題,在七微的blog里,又被無限放大了。
這使得我不由自主地回憶到了,四年前看過的一部電影。當年的尼科爾·基德曼,憑藉這部電影,在離婚後完成了完美的轉身,一舉拿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座奧斯卡小金人,獲得了她的第一個奧斯卡影后掛冠。
那部電影就是我到現在,依然還想再看一次的《時時刻刻》,也叫《小說人生》,英文名是《The Hours》。
這部電影拍的非常精妙,人物節奏把握的也很好。三個小段落看似脫節,實則息息相關。
女性的生命意義究竟是什麼?是生育後代還是勤儉持家?無疑,傳統意義上的女性,應當是為男性服務的。也就是說,幾乎絕大部份的人們,會認為女性的幸福,在於從屬於男人,有了男人,她們也就無憂了。更悲哀的是,這絕大部份人,還包括一部份不自知的女人。
或者也可以說,正是這一部份不自知的女人,構成了這個社會一開始就存在的生物鏈。男權和女權這兩個名詞,也就是在這樣的生物鏈下,產生的怪胎。
我當然也沒有任何權利去指責,這一部份沉浸在男權世界,活得簡單而快樂的女人。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這是原則問題,我僅僅只是在表達我的一些觀點而已。
前段時間,有個在英國的老同學和我聊天,問我什麼時候結婚。我說朋友都沒,結啥婚。他立即便發來一個很驚訝的表情,好像我沒有朋友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不僅是他,還有很多人,包括一個高中時候就喜歡我的哥們,都覺得我沒有朋友,好像是件很丟臉的事,動不動就說我,一天到晚到處跑,還不如老老實實嫁人,老老實實嫁給他。
但我卻對他這樣的說法,感到異常的憤怒。也許對於很多女人來說,能結婚,組建家庭,就是一生幸福的開始了。但對於我來說,卻不是這樣簡單的事。我不反對結婚,甚至也很嚮往幸福的婚姻生活,能有個人愛自己,彼此相愛彼此包容,當然是幸福的。
但前提是,你得找個真正懂你的人,你得在結婚以後,一樣擁有強大的獨立空間,而不是被陷進無休無止的生活瑣事中。
1920年代的倫敦郊區布魯姆斯伯利,一個叫弗吉妮婭·伍爾芙的女人,蝸居在她的房間裡,開始寫她生前的最後一部小說:《戴羅薇夫人》(Mrs. Dalloway)。這是一個外表美麗氣質出眾的女人,她有著異常高挺的鼻樑,但眉宇間總是憂鬱雲聚。
在外人來看,她有著很完美的婚姻生活,非常疼愛她的丈夫,家境也不錯,不愁吃穿。如果是你,肯定會罵她,這麼不愁吃穿,丈夫又帥又疼自己,幹嗎還老沒事找事,在河邊自沉,大致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
但後來的鏡頭向我們揭示了一個殘酷的事實,弗吉妮婭·伍爾芙對她的姐姐有著奇異的迷戀情結,她的姐姐是畫家,叫范奈莎。她們對彼此著迷,或者說是沉迷於對方身上那種女性美,那種靈性和優雅的氣質。但她們卻沒有任何辦法去改變,她們可以在院子裡親吻,卻因為恐懼外人的到來,而開始刻意保持彼此的距離。
影片中有一些細節描寫,我現在大致上已經忘了,但那個細節卻讓我隱約回想起,弗吉妮婭的抑鬱症,正在日益嚴重。
後來的情節就是她的沉石自殺,穿著一雙後面破了個洞的襪子,在身上綁了塊大石頭,朝河水的深處走去。
想起了昨天晚上看陳染的訪談錄,裡面有一段話,揭露了這個社會本質的一面:
在一些傳統的文化觀念中,認為每一個個性化的個人是殘缺的,非普遍意義的,習慣於接受和認定被「社會過濾器」完全浸透、淹沒過的共性的「完整的人」,她們只是在張三李四的表象特徵上有所不同,而在其生命內部的深處,卻是如出一轍。她說的話,即是社會的話語。其實,我以為,在人性的層面上,恰恰是這種公共的人才是被抑制了個人特性的人,因而她才是殘缺的、不完整的、侷限性的。
我用這句話,引出第二段劇情。一位生活在二戰末期的洛杉磯的家庭主婦—蘿拉·布朗。
那天她正在準備她丈夫的生日派對,她和兒子在一起做蛋糕;但思緒總有些心不在焉,總會想起那本:《戴羅薇夫人》。
在外人看來,蘿拉的生活也是幸福而美滿的。丈夫事業有成,兒子聰明可愛,她無須在外面奔波,便可盡享二戰後優越平靜的北美中產階級生活。
但蘿拉的內心也是如同波濤,隨時起伏著;這樣看似平靜美好的生活,其實使她壓抑得透不過氣來,她的內心被失望和沮喪壓迫著。
一個女鄰居來向她傾訴,她喋喋不休,蘿拉安靜的聆聽著,上前給了她一個看似平緩的吻,吻在嘴唇上;女鄰居停止了嘴巴的勞動,像看著怪物一樣看她,最終落荒而逃。
蘿拉在兒子撕心裂肺的呼喊聲中,不顧一切的發動了汽車;她一邊流著淚看著後視鏡中的兒子,一邊義無返顧的往前衝,絲毫沒有停下車來的想法。
她把自己關在一個旅館的房間,吞服了大量安眠藥,她的腦中再次想起了:《戴羅薇夫人》。
在這個故事中,那個女鄰居就代表了陳染在她的書中所提到的,「屬於共性的完整的人」。但這樣的人恰恰代表了一種缺失,而蘿拉則是反向的。
其實如果單純的把這部電影看做是同志電影,有點大化小的傾向。事實上弗吉妮婭·伍爾芙和蘿拉需要的,並不是一種同性愛。很難說她們是不是真的對女性有那種性傾向,這種想法過於狹隘。
回到我最初提出的那個觀點,女性的生命意義究竟是什麼?這個問題於我來說,其實已經在《The Hours》的第三個故事中得到了最完美的解答。
克拉麗薩·沃甘是一位居住在1990年的紐約格林威治村的女出版家,她是現代版的戴羅薇夫人,強悍且獨立,擁有極為個人的精神世界和物質空間。
她每天步行很遠的路,去照顧她的初戀情人—才華橫溢的詩人理察。理察在幾年前被查出患上愛滋病,形神枯槁,獨自一人居住在紐約的一間小黑屋裡。
克拉麗薩和她的同性愛人一起生活,還有一個已經成年的孩子;因為她想要孩子,便生下了她。但她真正精神上的愛人,卻是理察。她與理察在靈魂上深深相愛,同時又擁有獨立的自我,她的愛情平等而不受束縛。
影片中的克拉麗薩正在為理察即將到來的生日,舉行盛大的party,她衣著幹練的行走在紐約的街道上,為party採購物品,她的女兒成熟可愛,快樂滿足,不會受到母親的影響而去自尋煩惱。
看起來,克拉麗薩的生活無懈可擊,弗吉妮婭·伍爾芙和蘿拉·布朗所嚮往的那種生活,在她身上一一實現了。
但是影片的最後,她的那位詩人情人理察,因為愛滋病,對生命產生了絕望的情緒,無力面對這樣的人生,跳樓自殺了。
一場party變成了一場葬禮,克拉麗薩對此無能為力,但她依然頑強的生活著,努力再次籌備這場葬禮。
門鈴響了,一位蒼老的婦人進屋,再仔細看她面容,竟是半個世紀前離家出走的蘿拉·布朗,原來理察就是那個曾經追在媽媽的車子後面的小男孩。
三個女性,追尋自我的旅程,像是一場女性解放的公路之旅。這使得我不得不設想,女人的命運也許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接受,一種是打破。
打破者,以實現自我為目標,不依存男人,她們遊走在精神和物質的邊緣境界,渴望得到世界的認同;接受者,她們對男人抱希望,無論是這個男人還是下個男人,她們的中心世界始終是男人,不缺物質,但精神貧瘠。
前者會為生命的獨立而執著奮鬥,後者則缺乏勇氣和堅守。
但這兩者都有一個共通點,意識取代了一切,於是幸福不分彼此。
所以即使女性的人生分為兩派,但我們亦無從指責;本來真理只掌握在極少數人的手裡,絕大多數人是盲從而不自覺的。
無論女性成長道路上,究竟是應該接受,還是應該打破。首先你要認識到一條現實的必經之路,然後給自己做下最後的選擇。
電影的藝術本意是讚頌生命,或者揭露現實。我們看電影,不過是從中得到啟發,進而去理解命運更深的意念。
《時時刻刻》,通過弗吉妮婭·伍爾芙的小說:《戴羅薇夫人》,完美的使真正的女性電影在大螢幕中得到釋放。這一點,在女性解放的歷史上,都應該留有深刻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