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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卡獵逃--Apocalypto

启示/启示录/阿波卡猎逃

7.8 / 332,318人    139分鐘

導演: 梅爾吉勃遜
編劇: 梅爾吉勃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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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飄雞毛

2008-07-10 10:27:51

啟示是個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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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看,這是一部男人的電影。神秘原始叢林,冷兵器,蘊藏無窮力量的強壯身軀,頭髮上的尖銳獸骨,粗獷迅疾的奔跑,無不彰顯陽剛。
 
再看,它分明又是溫情和恬淡的,堅硬的軀殼下潛伏絲絲柔軟脈胳。小小部落里,男耕女織的傳統格局是一幅亘古不變的油畫,性不是難以啟齒的話題,只是使部落血脈得以繁衍的積極途徑。木屋裡,男女交配時的吼叫驚天動地無遮無攔;木屋外,小孩打鬧嬉戲,男人磨刀和閒聊,女人用柔軟的臂膀擁著孩子在樹下微笑注視,張狂的叫聲絲毫不影響所有人的按部就班,何用大驚小怪?這美妙的聲音代表著部落生命和生存的延續,與你認為的淫靡無關。老獵人用一把故作神秘的蘇安佐葉子,給急於傳宗接代的年輕人開了個善意的性玩笑,結果木屋內努力做人的男人和女人不得以半途而廢,進而赤裸著身子奔跑出來喝水,甚至為了退卻火燒火燎的灼熱而一屁股浸在冷水盆里,親自導演這場惡作劇的老獵人笑倒在地上,旁觀的男人和女人們笑得更是肆無忌憚。水盆裡的年青男人又痛苦又想笑,表情豐富而滑稽,他指著老獵人大叫:記住,老頭!總有一天你會老得跑不動!

結果,老獵人沒能等到那麼老。侵略,反抗,覆滅,新生;再侵略,再反抗,再覆滅,再新生。歷史發展的軌跡總是驚人相似,哪怕曾經盛極一時、如今已歸寂於塵土的瑪雅王朝。強者生存,無分中外。清晨,花朵靜靜綻放,當部落中的族人們還在初升太陽的清冷光線中熟睡時,入侵者暴虐的腳步已經踏破木籬樊,用早已繫好的死亡之結扼斷男人的喉嚨,將孩子無助的身體投入烈焰,燃燒,燃燒,吞噬所有希望、夢想,以及未來的無限可能。

老獵人有一把不急不徐的舒緩嗓音,平靜無波的眼睛深處,隱藏著叢林生存法則和深不可測的睿智,像一灣寧靜的蔚藍湖泊。我對使人安靜的聲音和眼神從來缺乏抵抗力,於我,那是一個陽光沼澤,願意一直陷落下去,甚至被這溫暖的沼澤包圍和埋葬――不能自拔的除了牙齒、愛情,還有這樣令我安靜的人。
 
老獵人便是用這種眼神和這個聲音,向誤侵入他領地的過路者宣告:
「我們一直在這片叢林裡打獵,在我小的時候我的父親就帶著我在這片叢林裡打獵,現在我帶著我的兒子們。在我死後,我的兒子也將帶著他的兒子在這片叢林裡打獵。」
 
同樣的,仍是這樣的眼神和聲音,他教誨兒子:「恐懼是一種病,一旦被它征服,它會爬入你的靈魂,它已經玷污了你內心的平靜,我把你養大,不是為了讓你以恐懼之心看待生命。」

當曾經安詳的村莊遭掠奴者血洗,兒子虎爪(Jaguar Paw)在自己面前五花大綁,被縛於地的老獵人不說一句話,只是深深看著虎爪,眼神哀傷又坦然。死亡被清晰預知,一切無法避免。鋒利刀刃割破喉嚨的前一秒,他用依然從容的聲音對虎爪說:
「我的兒子!別害怕。」
難以割捨的親情無法改變死亡的宿命。也許童年的虎爪遇到難題時,老獵人也曾用同樣的話鼓勵他。現在,他長大了,也已是孩子的父親,因此,老獵人的「別害怕」被賦予了更多的含意--對不可測的未來,乃至整個人生。對於一部份活著的人來說:「未來」使人期待,也讓人害怕――那是對未知的恐懼,包括死亡。死亡意味著什麼?--在面前劃下一條無法逾越的河,河這邊是自己,對岸是親人、朋友、未來,即使未來有無數可能,此刻都已劃上休止符,誰能越過死亡之河?沒有。只能不甘心的死去。也許很多瀕臨死亡的人都作如是想--當然,這一點我無法定論,只有自身死去的前一秒,才能揭曉真相,卻不一定有公之於眾的機會。昨天,樂此不彼對我說:「經常覺得你有強烈的自殺傾向,但是看你的空間,偶爾還是會有一些積極的東西。」對於他說的,我無言以答。只是,竊以為,苟活不代表積極,死亡也並非不積極,極端環境需要用極端方式對抗,或宣示某一種存在。老獵人火石天的溫和宣告,對過路者有效,對侵略者無效。所以影片當中,梅爾借掠奴者的手,把老獵人弄死了。

在被擒之前,虎爪將自己二度懷孕的妻子和兒子海龜跑送進一口乾枯的深井。相對火光衝天血流成河的地面,那裡也許是唯一安全的地方。這使我想起去年進藏途中,路兩旁由巨大碎石堆積而成的山,和山底用於臨時避難的、幾塊大石頭壘疊出來的石坑。我不認為這些石坑在危急關頭真能起到作用。大部份人一輩子只做三件事:自欺、欺人、被人欺――找不到避難所時,自欺未嘗不是個緩解情緒的好辦法,自欺才不會絕望,不絕望才有希望――人生就是希望和等待,賣女孩的小火柴在希望和等待中凍死,虎爪的妻子在希望和等待中生了個孩子――當然,這是後話,當她和海龜跑落進井裡,我以為他們也會被梅爾弄死,畢竟,梅爾是個喜歡用極端手法表現現實主義、再用鮮血淋漓的現實主義與謂之曰理想的東西對比的傢伙。不過在影片裡,他饒了這對母子一命,也許因為他喜歡羅納爾多(虎爪扮演者極像小羅),不忍見其妻死子亡;又或許,在他心裡,對夢想、童話式的美好結局,仍抱有一絲期翼。相信童話的人,即使做了再錯的事,總不會得到太多苛責--雖然成年人總是一方面鼓吹童話的純淨與美好,一方面又不遺餘力的摧毀與童話有關的夢想。

父親的死亡,部落的覆滅,妻兒及自己的未卜前途,所有突如其來的厄運使虎爪陷入一種短暫的空白和茫然,祭臺前滾落的人頭和散碎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的鮮活心臟、痛苦的哀號,更使他意識到死亡的可怕。在這整個過程中,他得以迅速成長――在此之前,他已經為人夫、為人父,但這並不意味他便成熟得像個真正的成年男子。成熟和經歷成正比,不是年齡。
 
成長總是伴隨著孤獨。於是理所當然的,虎爪只能不停的獨自奔跑,演繹「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生動寫實版--躲避穿心的弓矛,用蘸了金蟾蜍毒汁的利箭、馬蜂窩、打貘子的尖銳陷阱,將敵人一一解決,經歷九九八十一難,最後終於逃脫生天,與業已在井中分娩完畢的一妻二子勝利會師--別說我牽強附會,這其中的某些情節,我似曾相識。不同的是,武器被成長時在父母面前遮掩的謊言和逆反心理所替代,敵人自然是彼時愁腸百結的父母。好在結局總是一成不變的皆大歡喜,於是有了這麼句名言: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現在我決定擅自將此句加工改裝,所以它變成--生來孤獨,死亦孤獨。發誓沒裝B,畢竟孤獨不是用來裝B的,它需要感受和領悟。

「想不想知道自己將如何死去,神聖的時刻就要到來了。當心那一天的黑暗;當心帶來老虎的那個人,他會在泥沼中重生。他將為你們引見的人能夠抹滅天空;也能剷平大地;剷平你們所有人;終結你們的世界。他此刻已經在這裡了。白晝將變成黑夜,虎之人將會把你們引向滅亡。」
--這是守著母親遺體的瀕死孩子對掠奴者的預言,也是影片中最直白的一個啟示,當然,除了引起片刻恐慌,這段詭異的預言並未給掠奴者們接下來的步伐產生絲毫影響。這使我想起《推背圖》作者李淳風和《諸世紀》的諾查丹瑪斯。不過在預言未被證實其準確性之前,所謂的預言家總是與神棍之流齊名。當然這不是問題,只要耐心等待,時間自會給出一切真相。

嗯,不想寫了。啟示在未被認同前只是個蒸透的南瓜,要多爛有多爛--一如我現在的心情。
最後說一句,導演梅爾吉布森這老頭,有才又很帥,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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