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孔雀般的青春之殤

再度靜靜地看完顧長衛導演的《孔雀》，久久包圍在悲涼的氤氳里不能自持。
這部由顧長衛導演，張靜初、馮礫、呂玉來主演的電影獲得了第55屆柏林電影節銀熊獎。對於一部電影來說，獲得獎項只是對於它的再次肯定和裝飾，其中蘊含的人生哲理已經早已讓它在人們的記憶深處永久地有了位置。
影片講述的故事是普通人的成長過程中。在那個北方的小城狹窄的走廊里，在那被家家冒的白氣籠罩得略顯污濁的空氣中，我們似乎看到了我們經歷或未經歷的青春歲月……
虔誠得近於清教徒的姐姐在寂寞的年齡里有著對夢想的不懈追求和永不妥協的精神。她報名參加跳傘兵，我不知道她是因為戀上了英俊的跳傘兵還是戀上了在藍天裡飛翔的自由。但不管是出幹什麼，那都是對愛情對青春的一種美妙夢想。最後，她的夢想破滅了。但她還是拼命地掙扎，不甘心就這樣消逝的美麗影像。她做了降落傘在街上騎著車飛馳，甚至於為了要回遺落的降落傘敢於向果子脫下褲子。然而，人活在現實中，總是會對命運作出不斷地妥協。她試圖在一個藝校老師那裡擺脫家庭氣氛低迷帶給她的壓抑感，卻被人罵作狐狸精。她用婚姻換來了燒製玻璃小瓶子的工作，唯一一次實現的願望重新燃起了她的清教徒似的痴迷，也導致了她不幸的婚姻。
自幼因腦病顯得有些弱智的哥哥得到父母的溺愛，然而卻彌補不了在外面受人欺侮。他是傻子，會把家人讓給他的糖給籠中的鵝吃。但他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傻瓜，他會喜歡美好的事物，會追求美好的事物，只是他永遠也得不到他唯一的一次愛情。
弟弟是個沉默寡言的孩子，他渴望在學校里找到自己的虛榮的尊重，因而他會拒絕承認好心為他送傘的胖子是自己哥哥。他單戀同桌的可憐他的女孩，卻讓爸爸發現了他幻想她而畫的裸體。他的成長也許是畸形的，家庭的壓力和社會心態的卑微最後使他出走了。他無所事事，回來時帶回一個比他大很多的女人，一個別人的孩子，缺失了一根手指。沒有人知道他在外面隱秘的生活，也沒有人過問。
整部影片給人壓抑蒼涼的心情。當姐姐無意在街上遇到已經不認識她的成家生孩子的傘兵時，她忍不住咧著嘴無聲地哭泣。經歷了生活的滄海桑田，時光荏苒，再次遭遇自己的青春，自己的愛情，除了無聲的哭泣還有什麼能夠應答那段逝去的時光和破滅的夢幻。
影片裡也有溫情的成份，雖然姐姐和弟弟都嫉妒父母偏愛傻哥哥，甚至於為此而想用老鼠藥毒死哥哥，然而之間的那份親情是不會丟失的。姐姐會為了報復欺侮哥哥的人而低聲下氣地向人求助；哥哥也會在雨天為弟弟送傘，並且在弟弟不願承認他的話語中黯然地放下傘轉身離去；弟弟和姐姐雖然曾狠下心想毒死哥哥，終究沒有下手。在那隻哥哥心愛的鵝被他們的老鼠藥毒死了之後，他們歉疚地請哥哥吃包子，當他們拿出那隻濃縮了兄妹兄弟情的黃絨絨的小鵝時，溫馨的感情和那包子上方濕熱的白氣一樣給了人溫暖。
之所以能給人們這種深刻的感觸，直抵觀眾的靈魂，《孔雀》除了傳奇的故事情節之外，精彩的電影藝術手法的運用也起到了烘雲托月的作用。影片採用看似獨立而又互相穿插互相補充的三段式敘述方式，每個瑣碎的細節、零散的故事、簡短的對白片斷式地展示了他們的得到與喪失。導演用緩慢的節奏和陰冷的畫面刻畫了人物缺少陽光的心理世界。很多時候，影片裡沒有背景音樂，也沒有人物的語言，角色只是無聲的展示。偶爾，會出現手風琴或是淡淡的華爾茲感而不傷的旋律；還有弟弟低沉的恍若隔世的幾句獨白。這種流水般淡入淡出的處理方式似乎是青春的葬禮，淒涼而又自有其美麗。
結尾時，兄、姐、弟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在他們去動物園觀望孔雀時，彷彿看到了自己曾經的憧憬。他們的曾經也正是這冬天裡的孔雀，極度渴求一些東西卻沒有完滿的結局，生活給予青澀時代的他們的只有孤獨地在寂寞的季節里開屏。
在這個平凡的世界裡，三個平凡的生命，一段平凡的時間。在經歷了掙扎與抗爭之後，他們在殘酷的青春中接受了現實的磨合，以前的稜角沒有了，有的只是豐滿的核心。他們繼續走著父母曾走過的道路，平淡而又安詳，宛如奔湧的江水回歸到了海洋的寧靜。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