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的繆斯女神，革命的聖女貞德

不錯，這個飽受詬病的結尾是全篇最怪異的轉折，但完全不影響這部片子嘆為觀止的視覺效果和精神衝擊，看到Tower of Babel那個多層懸浮的現代城市跑著20年代的車，X! 銀翼殺手原佈景不是照搬麼！看到那些手動的大型機械，古怪無意義的燈泡和數字，這不是Brazil麼！Machine Man出場時，完了，這不是（還有那大五角星）Kraftwerk的Man-Machine裡面講的那東西麼。我完全震驚了，這部80年前的片子簡直像孕育了我們現在最酷的東西的母體，隨便查了查，從蝙蝠俠到麥當娜，希特勒到希區柯克，星際之門到九寸釘，都收到Fritz Lang腦波深刻的干涉。

我最想說的其實是那個女性機器人Hel。科學怪人紀念版花絮里有一段採訪Ray Bradbury他桌子上就放著這個Hel的上半身像和那個巨大的五角星圖案，這個女性機器人簡直成了科學的繆斯女神，幻想的圖騰。那是令人窒息的出場：Rotwang揭開帷幕，她端坐在視線正中，閃爍著金屬的光芒，全身卻充滿女性的圓潤美感，她的臉有希臘古典雕塑的端莊，又充滿未來主義的質感。當她以減速3倍的速度緩緩升起走向我們時，在默片詭異的光影效果中，有幾秒鐘我覺得畫面靜止了，我直接進入催眠狀態（讓我想起了日本機戰動漫屆的性感機體理論，觀者可以自我帶入，從優美的機械中得到性高潮體驗）。Hel是北歐神話中火神的女兒，「這個灰色女神的半個身體已經腐爛，是死亡之國的統治者」，地獄與火象徵著罪惡和革命（相比Hel的原體，女孩Maria，用的卻是基督教里聖母的名字，象徵著貞潔和救贖）。毋庸置疑，Hel是最具革命性的，她高喊著「Let's watch as the world goes to hell!""Death to the Machines!" 是像她的exotic dance一樣令人瘋狂的，她引導工人的洪流湧進Heart Machine，構圖是「自由引導人民」式的浪漫主義的，配樂是變奏的馬賽曲，我無論如何看不出作者對這個女性機器人任何的貶諷，滿眼都是熱情的讚美，甚至作者給了她一個聖女貞德式的結尾，被愚昧的大眾燒死在火刑柱上。Hel像一場野火，是徹底的革命，我們不能抵禦她恣意的誘惑，卻惶惑她到底帶我們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