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ig Lebowski

誰都有英雄情結，發獃、做夢的時候就一遍遍導演著自己主演的暢爽大片。我們心裡的英雄好像都有超能力，危急時刻力挽狂瀾，獲取夢寐以求的地位，博女孩子歡心。然而我們的這種普世英雄其實源於心理本能，甚至僅是一種不可解脫的生理衝動。所以，英雄，自然還有另外的解讀。

   

 

 

     《The big Lebowski》，科恩兄弟98年的電影。主角叫「Dude」，無業人員，整天套條大褲衩跟哥們兒華特和東尼軲轆保齡球。華特是個越戰老兵，大塊頭冒失鬼，不出三句話必然發怒，什麼事兒都能扯到越南上。東尼則老實巴交，脾氣好的不得了。「Dude」（我看的譯本里翻成「督爺」，譯的很傳神）遇上了蹊蹺事兒，綁架、贖金、德國「虛無主義者」，色情電影大亨，殘疾政客......好幾條線，荒誕不經，亂糟糟一團。故事到底怎麼發展，督爺怎樣解決麻煩，有意者還是自己去看，我不想羅里囉嗦地複述劇情。

      科恩兄弟從不單純地傳達黑色幽默，辛辣的諷刺背後總有深層意義。這部片子的矛頭所指非常明顯————91年的海灣戰爭。其實影片開頭已經明確表達了這一點，獨白過程中督爺出場，之後攝影機就搖向了電視裡正在發表戰爭講話的老布希。好電影的每一個鏡頭都有實際意義，何況是科恩兄弟的片子，所以這部電影開宗明義，它所要諷刺的就是那些所謂的國家領導者們背後的骯髒勾當，打著維護和平的旗號矇騙國民，利用弱勢的國民完成自己卑劣的願望。片子所要講的故事雖然怪異荒誕，但相信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與海灣戰爭多麼神似。電影裡那個與督爺同姓的勒博斯基先生影射的是美國總統，整個建築內外的裝飾完全就是白宮的翻版，甚至還提到了「west wing」這個白宮裡的名詞。裡面督爺、督爺的哥們兒，以及政客、色情電影大亨、「虛無主義者」等人的角色特點幾乎囊括了戰時整個美國各階層的所持觀點。而電影的主角，督爺的立場也許更接近大多數的美國民眾，也最有代表性，就像王小波的那個「沉默的大多數」。

       把一部好電影與政治的緊密關係拿出來說，本來就很掃興。涉及到政治就沒有絲毫的真誠，而好電影要比政治美麗的多。這部《The big Lebowski》裡面有太多的內容可以拿出來說，不知道從哪兒下手，挑幾個關鍵詞，算是零敲碎打

【鏡 頭】

       年輕導演似乎都喜歡炫技，總想用眼花繚亂的影像顯示什麼，外表鎮人，經不起推敲。科恩兄弟從未給我這種感覺，每個鏡頭都是那麼恰當，令人恐怖的恰當。找不到任何冗餘、沒有一絲彆扭、鏡頭之間順暢、連貫，這是幾十年修來的功力，人家哥倆十來歲就拍片了。

 

【黑色幽默】

       什麼是黑色幽默？

       黑色幽默不同於一般幽默的地方在於，它的荒誕不經、冷嘲熱諷、玩世不恭之中包含了沉重和苦悶、眼淚和痛苦、憂鬱和殘酷，因此，在它的苦澀的笑聲中包含著淚水，甚至憤怒。後來，人們通常是在這個意義上使用「黑色幽默」這個詞。

       這是百度百科的解釋。解釋的很乏味，當然我自己也不知道黑色幽默是什麼。我只知道黑色幽默有他自己的味道，有些人嗅得到，有些人跟他沒緣份。對於玩黑色幽默的人來說，這又是一項高科技，稍有差錯，那種味兒就出不來。就像郭德綱曾經說過的那個道理。原話我記不住了，可以去找北大專場，郭德綱給徐德亮捧哏的那個段子，他在返場時說的。

        科恩兄弟精確地掌握著這項高科技。就拿上邊這幅圖來說。圖裡面的人就是督爺，來到勒博斯基先生的府邸商談尿濕地毯的事宜，閒逛時走到了這面「時代週刊年度人物鏡」裡面。政客們照這面鏡子是為了「激勵」自己，他督爺照這個鏡子就是無盡的諷刺，這種味道就是黑色幽默。

        內地的電影甚少讓我嗅到這種氣味，唯一來電的一次居然是賈樟柯的《任逍遙》，所以我一直認為《任逍遙》是內地電影裡面最有黑色幽默氣質的電影，至少在我看過的片子裡是這樣。

 

                                           【華特】

         尤其喜歡電影裡華特這個角色。膀大腰圓，遵守規矩，是我見過最容易發怒的人。祥林嫂一般，把任何事都和越南絮叨在一起。老婆離開他五年了，還保持著跟老婆學來的猶太人習慣，過什麼安息日。

         其實好多人心裏面一直都存著耿耿於懷的事，這些事滲到你的生活里，甚至變成一種思維習慣。即使我們不把它表達出來，祥林嫂也早在你肚子裡念叨千百遍了。不能草率地定論這種耿耿於懷絕對有害，我總覺得有點兒東西梗在裡面也不一定是壞事。所以，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越南，你可以像華特一樣沒完沒了的提醒自己，也可以把它藏起來，自己跟自己品味。

                                           【表 演】

         演員的表演在這部片子裡至關重要。還是那種挑不出瑕疵的好，每個角色都性格鮮明，最小的人物也不能讓你轉眼就忘。片子裡有一位客串的小角色，一個變態保齡球手，相貌、打扮極端怪異，想必是科恩兄弟玩謔的產物。演這個變態的是約翰·托爾托羅，懂行的人應該知道這是科恩兄弟的愛將，當年拿過嘎納影帝的「巴頓·芬克」。演的好到什麼程度，我形容不出，還是請有意者自己去看。

         這類誇張、荒誕人物的戲，既需要好演員，更需要好導演的情節設置與指導。兩者有一絲差池就肯定做作、失敗，包袱抖不響。《The big Lebowski》裡的這個，算是此類人物的正面典型，反面例子見《獨自等待》，導演是那位合資產品伍仕賢。

 

 

       這部《The big Lebowski》，在我眼裡近乎完美。希望喜歡這類電影的朋友都能看到它。

 

       我們身上都有督爺的影子，搞理論的人管這叫犬儒。然而我們都弄不明白，犬儒這個詞在某種情況下更偏向褒貶哪一方。所以弄來弄去還是糊塗，不過督爺還是督爺，困難過去了就算，照樣悠哉悠哉打保齡，這也是英雄。

      咱們也是一樣，從下生就被混淆了「政府意志」和「國家意志」，好事情變擰巴，好端端的東西生出一股怪味兒，幸虧咱們習慣了。我們不痛快，「政府意志」也有自己難念的經書。遇到困難總是求神拜佛，這種兩頭堵的問題留給神仙，我們也太讓神仙為難了。所以，與其難為神仙，還不如跟督爺去打打保齡，省得腦子裡總是這些杞人憂天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