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拘一格的靈魂奇蹟

   和我同時代的人，也就是七十年代，八十年代左右出生的人，我們的生活軌跡都很相似。社會就像個大模子，我們本來都是成型的金屬，有自己自然的個性，但就是為了迎合社會這個大模子，我們不惜粉身碎骨，把自己投入到應試教育這個大煉鋼爐里，變成統一的形狀。
   我初中的時候，絕對是個標準的憤青，那時候還愛看報，每天到學校第一件事就是和我周圍的男生開始評論國家大事，一會兒憤憤這個，一會兒贊讚那個，不亦樂乎。我們初中班主任是個年輕的男語文老師，其實是很好的老師，現在想想初中沒進什麼重點而是去了所普通學校真是很幸運的事，他教學很開放，最喜歡的就是給個問題我們自己討論。作為班裡頭號憤青，鄙人的愛好就是等他說完自己的觀點後反駁他，其實沒有針對他的意思，但還是被冠一我不尊敬老師的惡名。初中真是過的很張揚，那種學校，也沒什麼壓力，過的很滋潤，週末和同學出去郊郊遊什麼的，又被該老師知道了，於是乎，在家長會上又給我冠以早戀的罪名，所以可想而知，畢業的時候我對他的印象。
    高中升到了市級重點中學，我入學成績基本上算是最後一名了，不過高一在普通班還好，也算是逍遙自在，上課是不再胡來了，但下了課還是喜歡跟老師討論討論摩擦力公式什麼的，總覺得牛頓錯了，經常拿著自己做的模型到物理辦公室和老師糾結。我中學時期的噩夢是從高二進重點班開始的，真的很大壓力，而且老實說，我經常覺得坐在我周圍的那就不是人，那就是一群蘑菇！！從那時起，我從張揚轉向了低調，也許有人覺得是成熟，但我覺得不管什麼時候，人要是在外界壓力下違背的自己的天性，都是很悲慘的事情。那段時間很痛苦，經常很是懷念我初中老師。我記得很清楚，某天我在回家的公車上，忽然覺得玻璃上的人是誰啊，那還是我麼，真的是一種很痛苦的感覺。想起王小波的黃金時代，李銀河的黃金時代不是當了教授之後，而是下鄉那段受到排擠，一般人看來最苦的時光。其實我也是，現在的鮮亮絕對是代價慘重，黃金時代是種內心的感受，與物質無關，有人從一開始就錯了，所以才一輩子找不到，這也就是所謂的爬上了牆頭，才發現梯子架錯了牆。
   現在走在北京的大街上，看到面無表情的行人，能看到動作，能看到呼吸，能看到新陳代謝，但對不起，我看不到靈魂。用小王子的話，你不是人，你就是個蘑菇，對，是個蘑菇！生活在水泥森林裡，排隊爭搶著接受社會改造大蘑菇。
   我是很羨慕我們的主人公羅伯托·貝尼尼的，他保持了他的本性，他不隱瞞自己的情緒，他不怕外人的眼光，他敢在學校冒充督學，敢跳上桌子告訴那幫小學生們什麼叫義大利式繃緊了的肚臍，他敢大膽的追求自己心愛的姑娘，他敢為了兒子衝上去當納粹的翻譯，他敢為了心愛的姑娘到廣播室表達自己的愛，他的一切都那麼坦白的宣佈：他是個人！有靈魂的人！
   現在的社會導向其實很好，告訴人們有禮貌，有教養，這都沒問題。可是要做到什麼程度，要怎麼做到，才是真學問。我們都知道，日本向來注重禮儀，表面上做的很好，白天一個個的都絕對算是謙恭有禮，可一到晚上，那些喝多了的日本人敢當街大小便，裸奔，醜陋之極。再看看他們歷史上幹過的事，現在還在做的事，這就是『禮儀之邦』？！為什麼？因為他們培養的是演員，不是靈魂。我們也一樣，一個民族的提高，不僅是科技，經濟，更是文化，精神。一代可以出一個有錢人，但至少需要三代的努力才能培養出一個貴族，這才是精神的進化。操之過急只會揠苗助長，品質學不到，反而壓抑了人類的本性。任何優秀品質都應該對靈魂起到融合裝飾作用，而不是替代。
   我還不知道什麼樣的人生路才是好的，但如果要以犧牲自己的靈魂為代價，那無論什麼樣絢麗的未來在等著我，我都不要。現在的家長總喜歡很小就把自己孩子的日程表安排的慢慢的，其實事業也好，生活也好，很多時候，僅僅是奮鬥是無用的。我們實驗室的老闆恨不得24小時不睡覺盯著我們做實驗，我真是想建議他看看科學史，看看科學家的自傳，科學上的進步絕不僅是時間戰，至少絕不是這樣讓人痛苦的時間戰，DNA結構源於模型遊戲，苯環結構更邪，那就是人家的一個夢，但為什麼他們做到了，有的人一輩子勤勤懇懇卻碌碌無為，很簡單，因為他們不了解自己，因為他們違背天性。只有在真正熱愛的條件下才能做出東西，任何行業都是一樣，事業對一個人來說是地域還是天堂，全看自己的態度。好品質用錯地方也是浪費，就像勤奮，一個實驗幾年做下來發現思路錯了，越勤奮，越浪費。生活也是一樣。
    我真的希望，十年後，二十年後，中國的大街上，有更多的羅伯托·貝尼尼，有更多尊重自己本性，把優秀品質真正融入靈魂的人。這也是羅伯托·貝尼尼留給他兒子和我們的：毫不做作的樂觀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