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子的滋味

說得出梨子的滋味嗎？「甜美，多汁，在舌尖上軟綿綿的，像口中融化的沙塘……」

然而這是瑪姬的回答。你呢，說得出嗎？

多問一些。說得出藍色是什麼樣子嗎？清晨的陽光如何變幻？溫暖的茶杯握在手中是什麼感覺？飛鳥如何扇動雙翼？風如何吹過寂靜的冬夜？戀人的手指在星光下蕩漾的光澤？湧進耳朵的每一個音符如何起落？甚至，在鏡子裡映出的，自己的模樣……

生命只有一次，你知道的。然而你或許從未意識到，他有一天真的會消失。真正的，徹底的，粗魯而滿是腐敗氣息的消失。是死亡。這無關哲學——不管它告訴你多少死亡的道理，真正的死亡只有一次：就是你的軀體新陳代謝完全終止，每一個細胞中所蘊有的能量完全被榨取，連最後一次呼吸都無法完成的，純粹生理意義上的死亡。

或者說，在你可以把握的範圍內，只存在這一種死亡。其實，他一點都不美。

無論如何，肉體是我們唯一可以把握的東西。即便真的會有天使，真的會有靈魂，然而可以確定的是，上帝給於我們肉體，並不是僅僅為了讓我們忽視。

普魯斯特在他的一生中的最後幾年，構建了屬於自己的永生。他所用的方法，是用回憶尋找逝去的時間。確切地說：「回憶」這個詞並不恰當，「尋找逝去的時間」的說法，更是一個荒謬的悖論。然而這是另外一個話題了。只要看看他如何描繪自己姨媽家臥室裡傍晚時的氣息，馬蒂尓德茶點在湯匙攪拌下的形狀，以及清冽空氣中山楂花的姿態……這些世俗生活中，只有肉體才可以獲得的感覺。體味不到嗎？這些，就是人生。

正如賽斯在電影的最後所說，我寧願可以聞到她的髮香，親吻她的嘴唇，撫摸到她的手，而不要一個沒有她的，永生……

所以，就這麼做吧。因為，你我都是凡人，有朝一日，也會死去。無論存不存在靈魂，之後，都將是一段沒有盡頭的旅程。而且，毫無知覺。


PS：這篇小文，許會被當作一次誤讀。然而，正如哈囉德·布倫在《西方正典》中所說，誤讀是無處不在的。也許只是因為誤讀的存在，才真正導致了藝術的發展。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