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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黑貓

2008-08-22 12:05:54

《雪莉寶貝》:點亮病玫瑰的幽暗芳香


  愛斯基摩人可以在一種語言中,用三十二個詞表達喜歡,我們只有一種詞彙表達愛卻仍舊不知道如何說出口。心儀的男孩第一次說出「我愛你」,讓情竇初開的女孩們激動得徹夜難眠,那句話成為她們生命的第一個閃光點。沒有人會聽到,沒有人會記得,母親在無數個被身孕折磨輾轉的深夜,對著腹中還未成形的孩子默念著「我愛你」。我們因為這最初的愛,才有了之後那麼多美麗閃亮的瞬間。二十年前,她們喜歡把頭髮燙成優美的髮捲,在為數不多的衣裙中找出最乾淨整潔的一件。已然老舊的穿衣鏡還記得她們當年曼妙的身姿,不能說傾倒眾生,但是卻讓不少男人絕倒。當然,父親們永遠不會承認自己曾經追求得有多辛苦;二十年後,她們引以為傲的秀髮爬上了青絲,滿是笑容的眼角多了歲月划過的印跡,嶄新的梳妝檯記錄著另一個妙齡少女的青春。帕格尼尼和魔鬼簽下了約定,出賣靈魂換來了猶如神助的琴技,於巴黎首演之夜用一根琴弦拉出了《梅瑟的祈禱》。那些母親們,她們用柔脂滑膚、如瀑黑髮同光陰之神交換了孩子的青春與美麗。她們用始終如一的愛,造就了用三十二種方式都無法道出的感動。螢幕上的光影交錯中,少不了這些偉大女性的身影,用不同的曲調譜出同一首頌歌。她們包含了生命中幾十年的跨度,有未成年便已經懷孕的少女,也有盡職盡責的家庭主婦,獨自將孩子撫養成人後已近中年的女人,身患絕症的母親悄悄為孩子未來的生活做著最大的努力。她們堅強面對生活的險境,母愛讓她們變得無所不能,她們可以移動山巒,飛躍海洋,摘下月亮。只要是為了我們,她們寧願收起天使的翅膀不再翱翔於藍天,讓雙翼緊貼地面變作擋風遮雨的港灣。

  阿甘不幸先天弱智,卻以其純良的性格和傳奇的經歷,感染了無數的觀眾,在他坎坷成長的背後有一個從不放棄他的母親,為他爭取上普通學校的權力,鼓勵他品味人生中未知的甜美;有些母愛體現在永不放棄,有些母親為了愛則必須「放手」——「飛躍情海」(Beyond the Sea 2004)中鮑比•達倫的母親在十七歲生下了他,由於不忍心把他送走,又不想讓他飽受流言蜚語的困擾,只好謊稱自己是其姐姐,在鮑比短暫、光輝、起伏的三十七年中,她一直站在幕後的角落默默守候;「無我生活」(My Life Without Me 2003)告訴觀眾,年輕的母親如何將死亡變成臨終前送給孩子的最後禮物:當只有二十三的安得知自己時日無多後,她選擇了在餘下的日子中為孩子尋找一個可以替代她的好女人,她把對孩子未來幾年、十幾年、幾十年的生日祝福都錄了下來,當作她無法陪他們走得更遠的遺憾與祈福;在那部賺盡人熱淚的電影「母女情深」(Terms of Endearment 1983)中,女兒艾瑪一經長大就想盡一切辦法逃離家庭,擺脫母親的控制。母親羅拉保守老派的作風讓艾瑪吃不消,一點就著的發狂個性也讓母女間充滿了爭執、對立,互不退讓。可每每生活阻擋她的去路,她都能在母親的身上找到慰藉與依靠。羅拉尖銳、挑剔的脾氣讓她永遠都不可能說出過於傷感、溫柔的話語,但當艾瑪飽受癌症的痛苦,她在醫院中失控地大吼大叫要求護士為女兒止痛。也許母親不太擅於說感人的話,震撼人心的大道理,甚至不太常說「我愛你」,但她們就是這麼全心全意地愛著自己的孩子,必要的時候可以奉獻生命、靈魂,超越死亡的疆界。

  誠然,我們讚美母愛,卻不得不承認母親並不因此而完美無缺。她們也會叛逆,躊躇不前,猶豫不絕,在生活的洗鍊中哭泣、成長。當我們知道真相後會因為這些而質疑母親嗎?當得知她們不是那麼完美?那句話是誰說的來著,「我們因為一個人的優點喜歡她,因為一個人的缺點愛上她」。誰都不是一個天生的好母親,但她們願意不斷努力去做一個稱職的媽媽。

  二零零六年的電影「雪莉寶貝」(Sherrybaby)就給觀眾講述了一個遊走在社會邊緣的母親如何自我救贖的故事。

  雪莉•斯旺森的前半生活得放蕩不羈。十六歲就去夜總會跳舞,沾染了惡習,在之後的六年間,海洛因便成了她生命中的摯愛。她和一個小混混生下了一個女兒,還沒來得及好好照顧她,就因為偷竊他人錢財購買毒品而鋃鐺入獄。三年後她假釋出獄,再次踏入這個社會,試圖洗清血液中的毒品和身上的恥辱,成為一個合格的母親。可一切又是談何容易。毒品讓雪莉在地獄中的樂園走了一遭,再次重返人間,她的身上還殘留著地獄之火的熱度。監獄的生活沒能磨滅她的火爆脾氣,雪莉常常難以控制自己。在鐵窗後面,這種強硬個性幫助她保護自己,那是一個比誰拳頭硬的地方,可重返社會,這種秉性卻是一種阻礙。想要吸毒,不一定有人阻攔你,想要找到一份稱心如意的工作,卻要接受一系列的考驗,家人的冷眼,社會的不公,曾經生活的種種誘惑。她連被路人粗魯的撞到都會追上去大罵幾句,這就是雪莉——美麗、囂張,活得盡情盡興,沒人能斗膽在她的驕傲上啐吐沫。但她卻為了見女兒而低聲下氣地央求保釋官網開一面,為了得到工作而接受那個不懷好意的男人的「特殊要求」,為了重獲新生她開始學會忍氣吞聲地循規蹈矩。有時候不得不承認,說實話永遠比說謊更難。

  屋子的牆壁上到處都是女兒稚嫩、多彩的畫作,時刻提醒她為了什麼而堅持、奮鬥。她不是什麼聖母,也不是魔鬼猛獸,只是小心翼翼的走路,保證自己不再因為惡習而失足。她比那些初入社會的女孩更加艱難、乏力,因為她受過地獄火焰的魅惑,習慣了逃避。雪莉雖然在監獄戒了毒,卻依然顯現出性格脆弱的一面,潛意識裡不斷尋找著能替代毒品的東西。所以她菸癮很大、喜好喝酒、依賴性帶來的快感,這些都成為了她逃避現實的工具。每當她沮喪、憤懣、不知所措,就會沉醉於瀰漫在煙霧中的尼古丁帶來的刺激。她藉助一切法律允許的方式尋找快感,發洩生活壓力帶來的憤怒和不安。

  雪莉喜歡戴上耳機聽歌,彷彿藉此能暫時飛離這個令人疲憊不堪的世界,希望真的能如歌中所唱,當她堅持走下去,能看到一個更好的世界,那種能被稱之為天堂的世界。在這次旅程的盡頭。她就如同威廉•布萊克筆下的《病玫瑰》,被毒品這隻「暗夜裡狂舞、暴風雨里呼號」的飛蟲摧毀了生命。女兒萊克茜是生活給她的第二次機會。當三年未見的女兒主動擁抱了她,彷彿曾經遺棄她的世界又向雪莉展開了笑顏。她哭泣著向女兒道歉、懺悔,講述自己不光彩的過去,一股腦地要把所有的愛都補償給女兒。給她買很多很多禮物,講好多好多故事,給她唱歌。她不顧弟弟的調侃,在飯桌前清唱起「Eternal Flame」(永恆的火焰),女兒是她永恆的火焰,穿透雲雨的陽光,純淨柔軟的藍天,從未實現的夢想,飛落在左肩膀上的天使。她的歌聲不夠婉轉動聽,還有些跑調,這就是她的愛,不夠優雅不夠完美,卻毫無保留地奉獻。只要能聽到女兒喊她「媽媽」,用那雙細小的手臂環繞住她,她就能披荊斬棘。可是,不得不承認,她還無法做一個合格的母親,她的毒癮還在身體裡隱隱作痛。弟弟鮑比和妻子還對她糜亂的過去抱有成見,無法把萊克茜交給她。鮑比的妻子甚至不讓萊克茜再叫雪莉媽媽。面對雪莉,萊克茜開始感到膽怯。深受打擊的雪莉像頭亂撞的飛蛾,渴望得到憐愛與支持,她求助於長相兇悍內心溫柔的迪恩,她求助於父親鮑勃的懷抱,她卸下防禦的面具,開始痛恨自己的一無是處。可當父親的手伸進她的衣服,就輕輕敲碎了她最後一道防線。所有的恥辱、難言的憤怒、沒有朋友的孤獨、女兒的冷淡都席捲而來,她光著腳在路上不停奔跑,世界靜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快,快得彷彿就要窒息。她想開始新的生活,卻身陷孤島。當世界對眼淚視而不見,她只能不停奔跑。

  雪莉再次求助於毒品。就好像有個邪惡的小人拉著她一直往下墜,直到地獄的熱度燙得她毫無知覺。

  當雪莉再次醒來,彷彿剛剛結束一場關於羞恥的遊戲,所有的承諾都變成了一文不值的謊言:親愛的寶貝,我竭盡力量去嘗試,卻落敗得一塌糊塗。親愛的寶貝,你看,我並不像你想像中那麼堅強。

  雪莉再次面臨人生的十字路口,去戒毒、回監獄,或者帶著女兒私奔。半天相處下來,她才發現自己還沒有準備好照顧女兒,她的脾氣,她盲目的愛都無法讓女兒健康地成長。比面對這個世界更加艱難的就是再次放開女兒的手。她把女兒交還給弟弟鮑比,真誠地請求他照顧萊克茜。她終於找到了生活的方向,從擺脫毒品開始。下次回來,她會是個好媽媽,她會再次學著去愛。雪莉•斯旺森完成了生命中重要的蛻變,成為了一個真正的母親。

  你看,每個母親都有她唯一的一種方式去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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