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母親 [日]--Our Mother

母亲/Kabei:OurMother

7.6 / 1,518人    USA:133分鐘 | Germany:133分鐘 (Berlin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

導演: 山田洋次
編劇: 平松惠美子
演員: 吉永小百合 淺野忠信 壇玲 坂東三津五郎 志田未來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已註銷]

2008-09-04 00:51:42

小津的麻布,山田的情懷


都說山田洋次繼承了同是松竹導演的小津安二郎的衣缽,真的,看他的最新作《母親》,片名就打在方方正正的樸質麻布之上,而這正是小津的拿手好戲。隨後,山田洋次將鏡頭對準了母親吉永小百合,她在陽光下曬衣,風吹拂著衣裳,也吹拂著她清柔的髮絲和微微瞇起漾起笑意的眼睛。「日之夕矣,牛羊下來」,在她身後,丈夫和一對小女兒都回到家來。這一段的影像極美,將平凡人家的日常家居生活之美描繪得極為動人。
像小津安二郎一樣,山田洋次畢生將鏡頭對準的,一直是家庭。在某方面來說,山田洋次是保守的,他對家庭一直持一種正面肯定的態度。在他的「武士三部曲」里,三位身懷絕技的武士,都喜歡待在家中,過一種無為的住家生活。黃昏清兵衛更是每日放工完畢,便依時依候回家,鏡頭以夕陽西下金光遍照他家的草廬的燦爛影像,點出家對於他的意義,影片用了很多的篇幅描寫他和朋江及一家人的煮飯、洗浴、劈柴、灑掃、讀書、耕地種菜、編織農具的情景,《隱劍鬼爪》同樣也鉅細靡遺地描繪了居家日常的點點滴滴,從中帶出家庭生活的溫馨和純樸的人性人情之美。家是山田洋次的主角的人生寄託,《男人真命苦》中的寅次郎雖則不安於室,處處流離浪蕩,最後還不是要回到妹妹櫻花所在的東京柴又那個老家舔外頭的種種失意之傷,而對於《幸福的黃手絹》《遠山的呼喚》中的高倉健來說,在現世中要找到一個安安心心地活下去的家竟然是那麼難。
而山田洋次的作品中的家,女人是佔了極重要的位置。《幸福的黃手絹》《遠山的呼喚》中的結尾之所以令人熱淚盈眶,正因為女主角倍賞千惠子以一顆包容的心,滿足了高倉健最平凡的「想要有個家」的夢想。《黃昏清兵衛》中,青梅竹馬的朋江來探喪妻的清兵衛一家,仿如燈火,照得他家「內外明徹,淨無瑕穢,光明廣大」,可謂「逢蓽生輝」。僅此一筆,山田洋次便將朋江之於清兵衛一家生活的巨大意義點出,那是輝煌的燭火,照亮他家原本因喪妻趨於黯淡的生活。山田洋次在另一片《隱劍鬼爪》中更從另一麵點出女人的意義,片中主角片桐宗藏說:希惠的出嫁,宛如家中的最後一盞燈熄滅了......
《母親》中的吉永小百合,同樣延續的這樣的家庭女性的形象,只不過更有深化。影片的背景在二戰時候的日本。電影一開始,吉永小百合飾演的母親佳代一家的幸福生活很快就被現實打破:她的作家丈夫因為思想問題,不肯和軍部同流合污,而被關進了監獄,剩下佳代和一對小女兒。在家庭主心骨不在的情況下,如何維持一個家庭的日常生活正常運作,不被厄運所吞蝕,便成了母親佳代的最大使命。影片的一百多分鐘,便工筆繡花般地描繪了佳代為維繫一家人的日常生活而含辛茹苦、左支右絀的每一個細節。而這每一個細節,都那麼具有感動人的力量:丈夫雖然不在了,她還是在每餐飯前,為他擺上碗筷,彷彿他仍在眼前;雖然生活清貧,欠房租和各種生活費用的錢,她仍是以一個小學教師的薪水,將家計打點得妥妥貼貼,讓家中仍然充滿歡聲笑語;給丈夫探監的時候,不忘細心地帶給他一盆花,使他在惡濁的非人環境中,感受到一點生的快意......
佳代所極力維持的日常人家的生活,不僅是現實中最起碼的幸福,人性人情之美的象徵,也代表著與一種非人性力量抵抗的質樸的常識。事實上,佳代所要維護的日常生活有多艱難,外頭的戰爭的惡勢力想要奪走它的力量就有多大。山田洋次對佳代沒有拔搞的描繪,而只是如實描繪她的掙扎求存。佳代不是反戰人士,她甚至不明白丈夫的反戰思想到底對不對,但她直覺地以自己的良知和常識感覺到,丈夫不會錯。就因為這個簡單的信念,她斷然和看不起丈夫的自己的老父、對學生有微詞的丈夫的老師決裂,義無反顧。另一方面,作為老師,她也去參加學校的頌讚天皇的歌詠和街坊鄰里小組舉行的拜祭天皇的儀式,儘管私下裡她對家人說:在這些場合里,她總覺得不安,又無法說出自己的話,只有回到家裡才能對人言。在荒謬的時代無情世界裡,佳代所代表的,是一種本能的人的善的直覺,一種對瘋狂、虛妄、惡的力量進行無聲反抗的良知。這種良知,力量顯得何其微弱,佳代無法挽救一個個親朋好友相繼在戰爭中悲慘死去的命運(丈夫、小姑子、奈良的叔叔、幫了自己無數忙的丈夫的學生山崎),卻也無比強韌強大,至少她的兩位女兒,在原本應該過得很悲慘的境地下,因了她的剛毅和堅強,而仍然健健康康的活著,成長著,正暗示著其力量的綿延不絕。
象山田洋次此前所有的母親形像一樣,佳代靜默承受一切,「既安於己命,亦善體人意,對下一代情意特深,宛然是沉默的大地之母,自將死亡、疾病承荷,雪化無痕,飄然自若(陳輝揚語)。」她至死也具有堅定、強韌、清醒的良知和意識,臨死前,當女兒說她可以閉眼了,可以和死去的親人在天上團聚時,她則說出了全片最震撼人心的話:不想在來世見面,只想在今生和他一起好好活著。
很質樸很有力的一句話,卻是一百多分鐘的電影的昇華。(連城)
  舉報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