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達佩斯之戀

             走向毀滅路上的愛
　　《布達佩斯之戀》賞析




  先談片名，布達佩斯之戀，戀國戀家戀人都是戀。這裡這個戀字不僅是指個人情感上的戀，布達佩斯是匈牙利首都某種意義上也可謂是一個國家的象徵。所以也是指家國之戀。所以布達佩斯之戀是在家國之戀背景下來展開私人情感之戀。也可以說成私人情感之戀在某個特定時期透顯人們家國之戀與在這一大前提下個人的命運遭遇。這部電影通過個人之間的情感戲。表現出是人們對家國之愛與恨大主題以及在法西斯恐怖統治下的受奴役的匈牙利人對於美好的追求與殘暴的反抗。
   戰爭總讓人命懸一線，但因此也往往能凸現出複雜人性中的善與惡。人們在生與死面前，有人選擇善走向死亡，而這死亡卻使孱弱的生命呈現出內在的剛毅與義無反顧的悲壯。有人選擇惡卻不知為惡，貪慾吞噬著人性中所有的美好，惡看似一條生路，但終將毀滅自我。「持刀者必死於刀下。」　（1）　　　
　　　　
　　影片開始伴隨著音樂出現是布達佩斯的全景，這一全景與片名緊緊相連，直接點題了。所以某種程度上說個人命運與國家命運常是一同起伏。這個美麗的全景也讓人聯想到我們每個人都會有的對家國之眷戀。這是一個在飽受戰亂苦難中走出來的古老又新興城市。全景起初只是出現了一座橋，伴隨著是簫管的沉鬱之聲，接著鏡頭對著這座城市轉動，然後出現高高鐵架上那隻鷹，鐵架下又是一座橋，幾輛車在橋面上駛過。四個鏡頭轉換都是有意義。法西斯佔領布達佩斯他們殘害幾十萬匈牙利猶太人奴役其他匈牙利人數年，戰敗後匆匆逃離需要通過橋。當逃離之後，這些人中也許大部份是雙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現在其中一位又重返布達佩斯，在經過雄鷹之下鐵橋時，音樂有個突然轉變，由於節奏加強顯得特別歡快。是為迎接遠道而來的貴賓嗎？看起來是，有大使陪同還不是貴賓嗎？貴賓來了當然是要用歡快音樂歡迎他。果真如此嗎？
在經過戰火洗禮擺脫了法西斯恐怖統治之後這座城市依然美麗，真正美麗絕對是有內涵。是某種精神作為底蘊。所以鷹出現了，觀察那隻鷹展翅欲飛頭微微傾斜給人不屈不撓的感覺，鏡頭從鷹切換到橋車同時伴著音樂的轉換是有著深長意味，鷹作為匈牙利人民不畏強暴堅韌勇敢的抗爭精神的象徵以此來歡迎橋車內這位貴賓也許在告訴這位貴賓匈牙利人民從不曾屈服，也不曾忘卻曾經的苦難，儘管他人可以對此視而不見。憂傷的音樂是匈牙利人民對戰亂中在法西斯鐵蹄下飽受苦難的記憶，而那歡快的音樂看似對貴賓的歡迎實則是人們為歷史中的惡將要得到應有回報的愉悅。
留意這個全景的光線運用，這是一個清晨鏡頭從背著光陰影下的布達佩斯隨著音樂逐漸轉向被陽光照射下的明亮，諭示著在展翅之鷹之精神內涵支撐下匈牙利人民走出了黑暗走向光明。這位貴賓所乘小轎車先駛在明暗相間的陰影里，最後駛進完全陰影中。似乎也在預示著轎車中某個人的這一趟行程走進了他早應有的歸宿。
　　　　
　　　　　　　　
　　　　　　這便是《布達佩斯之戀》的開頭」
　　　　
　　　輕輕放過這一個頭，對於整部影片理解會出現一些問題。也許有人會說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理解。確實如此，但是要給出具體解讀，如果解讀是合理，儘管大家認識不同也沒關係。真正深刻偉大作品都是會有多重含義。不同人是會有不同詮釋，只要詮釋合理是可以共同存在。至於個人認信那一種解釋，在個人思想情感和各種人生經驗作用下會有一個自己的選擇。
　　　 一位叫漢斯的老人。八十歲生日那天來到沙包餐館慶祝和懷舊。並有大使陪同，說明漢斯的身份非同尋常。可惜的是金錢只能買來身份卻改變不了靈魂。當小沙包（沙包拉斯路的兒子）進入鏡頭我們看到他並沒有顯得多麼高興而是一臉凝重和不屑，小沙包剛出現時有些模糊，隨著鏡頭推進漸漸變得清晰，在胸部以上停留了大約一秒，他的頭略微向上抬並有點偏向左邊。這個短短停格鏡頭讓人聯想到那把頭偏向一邊欲抬頭高飛的鷹，戰爭雖已遠去而那隻鷹象徵的精神依然傳承在人們心中。　　
車輛駛近餐館，沙包並沒有微笑而是嚴肅地回頭說「他們來了」。這些都是反常表情。與這構成鮮明對比是一位富豪因為妹妹要來餐館聽《憂鬱的星期天》，當沙包拉斯路接到這個電話時興奮心情。貴賓到來應該高興事實並非如此有什麼蹊蹺嗎？等以後故事慢慢展開我們才會明白。「他們來了」這一句台詞是要餐館中人準備好為他慶祝嗎？看似如此，其實是要大家準備好給漢斯一個最終的了結。當漢斯來到餐館門口，小沙包迎接漢斯時兩個人神情全然不同，一個嚴肅若有心事，一個輕鬆自在攜妻故地重遊很高興。似乎六十年前什麼邪惡的事也沒有發生過。只有對往昔「美好時光」的懷戀。確實在這個餐館中有過歡快時刻。但是也曾逼死過人。為什麼漢斯對此若無其事呢？我們看不到他有什麼絲毫懺悔。一切好像都是自然而然發生就如一縷微風輕輕吹過。可是對受害者相關之人，也許不該說相關之人。而是自己深愛著的男人。當年飲彈倒在血泊中，怎能讓人是釋懷？為什麼人們對自己的惡可以這樣無視？「惡，當人們身處惡之中時他並不會被感知為惡，而是被感知為必然性或是責任。」（2）所謂必然性就是大自然不可抗拒的規律，當人類歷史中發生的衝突有人被殘害，也被當作自然規律時，那麼歷史衝突「每到一個階段每一次轉折要衝出幾具屍體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3）這種必然性泯滅人心中最基本的良知，沒有良知和負疚感一切將被認為是允許的。而「負疚感的缺失，顯明了精神素質中最基本的惜感喪失，這正是罪惡產生的根源之一。」（4）負疚感，惜感，罪惡有什麼關聯？負疚感是由於某種惡造成對他人了傷害，但這傷害是不該發生，由此覺得虧欠。覺得不該發生或虧欠是源自於對生命的憐惜和對美好的珍惜。沒有這份惜感罪惡就會變得自然而然。小沙包的沉重是覺得這樣的事並非自然而然發生若忽略與輕視將是對自我的輕慢。對於漢斯自然發生的事沒什麼可以覺得沉重的。所謂責任軍人服從命令為天職，殘害猶太人奴役匈牙利人只是在執行命令。職責所在不關乎我的願望，與我個人抉擇無關。真是如此嗎？不過是沒有良知的心靈的託詞。何況漢斯利用職務之便貪婪的斂財，哪裡還配得上什麼軍人，不過是軍中卑劣商人而已。
     漢斯請樂師演奏《憂鬱的星期天》，隨之漢斯咬下一塊牛肉卷，為什麼是牛肉卷？五十多年前漢斯在這家餐廳最喜歡吃就是牛肉卷。之後他目光游移在餐館似乎在尋找什麼？當他凝望著伊蓮娜照片出現時，突然倒下死了。至此我們會以為如小沙包所言是音樂有魔的緣故。這首曲子在二戰鄰近時的傳播，是好些人因聽此曲自殺。留意一個細節漢斯倒下之後他身邊的妻子在幹什麼？滿地找珠寶而不顧倒下的漢斯。非常有意思。它在提示觀眾一些什麼呢？他的妻子某種程度上說與他不過是一丘之貉。這首《憂鬱的星期天》是為像片中女人伊蓮娜所作，既然漢斯老人至此似乎是因為這首曲子而死，那麼從這張相片切回到過去追根溯源順理成章，所以影片就從相片回到了近六十年前的這個餐館。
　　　　　　
　　　餐館正在為漢斯和伊蓮娜慶祝生日，慶祝完生日那天兩人一起走在街上，漢斯向伊蓮娜求婚，我們來看看漢斯的台詞：「德國正在強大，我有自己一家公司，我將把工藝品銷往世界各地，它將成為全德國最大國際貿易公司。這一切為了你，我愛你。」伊蓮娜搖搖頭拒絕了。怎麼來看這一幕戲？這要從漢斯語言順序來談，從國家到公司到愛，愛排在了最後。語言一定程度體現一個人秉性和觀念。漢斯以為國家，財富之後才是愛。儘管漢斯天天在餐館留戀伊蓮娜，但伊蓮娜並沒有為其心動。伊蓮娜斷然拒絕這樣的愛，看似尋常卻也不尋常。這就是伊蓮娜的可愛。同時也讓人想起在劉小楓文章《記戀冬妮婭》中可愛的冬妮婭，保爾覺得「情愛必須歸屬於革命」，當革命「成了保爾與冬妮婭個體間的我---你情愛的條件。」，為此「冬妮婭悲傷地凝望著閃耀的碧藍的河流，兩眼飽含著淚水「，「多麼可愛冬妮婭！她沒有接受自己所愛的人提出的愛的附加條件。」伊蓮娜的拒絕與冬妮婭沒有接受有著類似地方，她們都是一樣可愛。但是伊蓮娜有她特色。匈牙利與吉普賽民族有著很大關聯，吉普賽人保守著天生內心關於流浪的一些浪漫的嚮往和特質，崇尚愛的自由。漢斯的古板並沒有吸引伊蓮娜，即使漢斯用誘人條件來引誘伊蓮娜。還是被拒絕。漢斯來到橋上進河中要自殺。在三岔路口伊蓮娜選擇了安拉斯，拉斯路落選後來橋上散心遇到漢斯。救起了他。怎麼來看漢斯為他得不到的愛而自殺？拉斯路對他的開導顯出是漢斯的狹隘與自私。儘管如此在他未成為法西斯軍官之前還是好青年。有向善的願望。是他回德國後環境使他走向可怕的惡的深淵嗎？環境與人及其人的本性，有著複雜關係。拉斯路送漢斯回國上火車時前，漢斯有那一段台詞：「你的牛肉卷讓我重拾生趣，我永誌難忘。我一定會報答你。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適者生存。」由於漢斯的邪惡牛肉卷最終讓漢斯走進地獄之門。拉斯路回答：「達爾文進化理論不適合我們，動物有獸性，人類有人性。兩者行為應恰如其分。「到這裡我們相信漢斯的真誠，而拉斯路有著完全不同於商人漢斯的善良與美好的天性。
　　
　　 安拉斯因他的樂曲造成別人死亡深感歉疚，來到橋上撕毀自己樂譜以免再傷害到他人。自己身上帶著小瓶毒藥，是願為他人的死亡擔責而準備。只是為要找出樂曲中使人死亡的訊息，避免因此樂曲使死亡事件再發生所以要繼續活下去。這是什麼樣訊息呢？在後面會有揭示。到這裡在橋上發生的事可以看出拉斯路，安拉斯，漢斯三個人物形象之區別。

　　　　拉斯路與漢斯雖同為商人，都有商人精明，但由此卻進一步體現出兩人品質上巨大差異。拉斯路在買馬鈴薯和唱片公司老闆商談價格運用只是商業談判技巧。漢斯作為德軍軍官有簽署通行證的權力，為發財，叫拉斯路帶猶太人來見他，他們可以用錢財在他那裡換回他們的生命。但為安全起見一次只能帶三個人。為把得來財寶安全運回德國他將它們裝在棺材裡，而棺材本是為德軍戰死的士兵準備。這些瞞天過海的行為都可見出他的精明。但精明性質截然不同。是正當的價格談判和無情的勒索之別。拉斯路除了正當商人精明之外更有著一顆仁慈的心，而漢斯可以為財做天誅地滅的事。
　　　　拉斯路救了漢斯是不求回報的大仁大義，同樣他不要回報給安拉斯當經紀人，因擔心安拉斯自殺不管正在進貨的餐館和伊蓮娜去找他。當法西斯開始屠殺猶太人拉斯路沒有逃跑卻是不顧自己危在旦夕領其他猶太人去見漢斯，使他們能夠脫生。而漢斯留下拉斯路暫時不送他去奧斯威幸集中營，是因為自己可以保護他而不讓他走嗎？冠冕堂皇的話隱藏是自己的貪婪慾望。影片最後等待上火車前往奧斯威幸的拉斯路看到漢斯，漢斯來火車站是為挽救拉斯路嗎？以兌現他當年的若言，才不是，是為得到他最後一筆錢財。同一個地點同樣的兩個人，讓我們看到是人性截然相反的兩面美好與醜惡。「動物有獸性，人類有人性。」也許還適合於前番上火車離開的漢斯，當拉斯路走上火車我們看到是有些人雖是人卻充滿獸性。伊蓮娜曾請求漢斯放過拉斯路，並給出自己身體以換取拉斯路之生。這是伊蓮娜以自己純良之善去度小人之心，其實伊蓮娜請求與漢斯心中未起一點漣漪。對此我們通過他的秘書表現出內心的恐懼最後被強行拖進小轎車消失了由此可以看出漢斯為遮蓋自己的斂財心狠手辣。知情者格殺勿論。　　
    拉斯路之死是人性之光輝在人之獸性殘害之下悄然隱沒。這一個體事件聯繫到奧斯威幸，那麼這一個體事件體現可謂是當時整個人類悲劇的一個縮影。　　　　
　　　　在安拉斯家的樓梯上漢斯與安拉斯相遇，漢斯用令人討厭的小伎倆騙過了安拉斯，使安拉斯誤會於伊蓮娜。之前已德國軍官身份回到布達佩斯的漢斯與伊蓮娜那段對話必須留意，這段對話對於伊蓮娜形象塑造非常重要，再顯伊蓮娜之可愛如天使一般。相形之下也顯出漢斯之醜惡。漢斯告訴伊蓮娜法西斯要屠殺猶太人絕密情報，然後說，說出這一切因為你。我們看他對伊蓮娜輕薄的舉動結合他的的語言順序，似乎在暗示與伊蓮娜的交易，想到前一次她對伊蓮娜的表白這一點還不明顯，那麼接近片尾他們為拉斯路那一次談話表現出漢斯心中只有赤裸裸骯髒交易。他騙到了伊蓮娜的身體，但還是無情無義將拉斯路送上了去奧斯威辛的列車。貪婪商人那一顆物化心靈沒有任何信義可言。漢斯與伊蓮娜的三次接觸，我們可以隱隱感到漢斯性格的一貫性。漢斯是一步一步發展到只剩獸性的人呢？還是他本有的本性最深層就存在這種陰暗。這也透顯出人之複雜。我們接著看漢斯與伊蓮娜下面對話：
　　　 「我愛我妻子我永遠不會搭上其他女人，但你不是普通女人，你是個天使。」這話矛盾也誘人。如果愛是純潔的，這話全是騙人。當漢斯要親吻伊蓮娜，伊蓮娜躲開後說：「我看天使不應該這樣做。」
「真的嗎？」，「我們做天使的比較保守。」回答得多麼風趣而又巧妙，不願意與殘忍同流堅定地守著自己心中那份純潔之愛。
法西斯準備沒收餐館。為餐館得到保存，伊蓮娜去找了漢斯。安拉斯在漢斯官邸門口等她。第二次誤會了伊蓮娜。這兩場誤會安排很巧妙，這一出一進加深了安拉斯的誤會。在鏡頭轉入餐館後。真誠的愛馬上讓誤會雲開霧散。也成為安拉斯最後的一場戲。
　　　　在這一安拉斯的自殺段落中，拉斯路和安拉斯都展現出了展翅之鷹欲揚起頭來不屈的形象。拉斯路在走上開往集中營的火車前看到漢斯，但並沒有去請求他的幫助，雖然自己曾經將漢斯在走向死亡之路上拉了回來。而在自己死亡就要來臨時沒有使自己屈服於邪惡，雖在惡之陰影下呈現出是生命的脆弱但也讓人看到生命在脆弱中依然可以顯出其高貴。這可以說是拉斯路講笑話時體現出美好品質的延伸。　
    漢斯為讓自己卑鄙同夥開心，強迫拉斯路講了一個笑話：「集中營司令裝了一隻假眼，為證明德國工藝的精巧，他讓一名叫高杆的猶太人來辨認如果認對就特赦他，如果錯了就槍斃。高杆一看就馬上說道，您的左眼是假的。司令問他為什麼這麼快就認出來了。他說因為那隻眼睛比較仁慈。」這一個仁慈的眼睛顯然是對法西斯的挖苦與嘲諷。說笑話時拉斯路是那麼緊張。但還是用他的機智顯出了他抗爭的勇氣。結束笑話。漢斯要安拉斯彈《憂鬱的星期天》。安拉斯只是盯著漢斯沒有彈，於是他拿出懷錶，來限定安拉斯的生命時間。誰有權來限定一個人的生命時間？古希臘神話中的命運女神，《聖經》中的上帝，還有魔鬼。漢斯此時已變成魔鬼的化身。這時伊蓮娜匆忙裡屋出來解圍，在琴邊唱起安拉斯為這首樂曲譜寫的歌詞。之後安拉斯彈起了這首曲子。他是在為漢斯彈嗎？不，在安拉斯心中絕對不是。是因為他在那一刻確信了伊蓮娜對他的愛，他才願為自己的愛人彈奏他生命中最後一曲。但無可避免聽者中有法西斯漢斯和他的同夥。他為什麼飲彈自殺？這就關係到這首曲子所傳達的訊息。那是什麼訊息呢？ 「歌曲表達出每個人都有尊嚴，我們受到傷害被羞辱，但一直堅持維護僅有的尊嚴，而羞辱仍不斷降臨，最後唯有選擇離開這個世界。雖然離開但也要有尊嚴。」這是在影片後期法西斯大搜捕開始時拉斯路對伊蓮娜所說的話。最後拉斯路走上開往奧斯威辛的列車也沒有像漢斯求救，保持住了一個人最後的尊嚴。在這段對話中伊蓮娜有句話：「誰說你要離開？你要留下來，爭取快樂。」體會一下這句話。這裡的「快樂」意蘊是多麼深遠。這是身處險惡環境不願被險惡環境所役使，雖恐懼常相隨，人心並不願因此而屈服，這是人性中對光明對愛和自由的渴望，這也是人之生存尊嚴所在。也暗示著充滿恐怖的慢慢長夜永遠裹挾不去人性中的美好。安拉斯之死也是人性之美的體現儘管這份美令人感覺到濃烈的悲傷。在法西斯面前彈奏在安拉斯看來是一種沒有個人尊嚴之所為，是對自我的羞辱，為維護自己的尊嚴不辱沒自我只有選擇離開這個世界。
　　　　
　　　　現在回過頭來談他們三人在草坪上那場戲。那時他們最後快樂時光。安拉斯口袋中調出來的小藥瓶。拉斯路收了起來，在那一刻拉斯路是萬沒想到結果會拿來自己用。在戰爭進入後期德國法西斯已在垂死掙扎，同時開始了對猶太人大逮捕。拉斯路正想用小藥瓶自殺以免被捕，可是德軍突然衝進來把他帶走了。最後更令人意外卻又在情理之中，這小藥瓶用在了這位表面看起來光鮮的商人漢斯身上。正如漢斯當年所言「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漢斯自食其果。
　　
　　影片中在安拉斯和拉斯路對伊蓮娜痴迷、付出和彼此嫉妒中又有著另一種情愫。這也是他們只為他們不同於漢斯一種內在品質。在岔路口伊蓮娜隨安拉斯而去，在的小屋中安拉斯沒有迎上伊蓮娜的吻而是保持著沉默。這是安拉斯在默默告訴伊蓮娜我愛的是你不只是你的身體。這與漢斯的「愛」形成天壤之別。當伊蓮娜要拉斯路一起去維也納，被拉斯路拒絕。後來拉斯路在酒窖里打碎了酒瓶。這是願所愛的人擁有快樂，而把悲傷留給了自己。
　　伊蓮娜的這兩位愛人在法西斯的殘暴下前後離開了人世，那麼伊蓮娜的愛是否從此變得茫茫然了呢？純淨的愛不會因為所愛的人的離去而走向迷茫。這份愛是身體與靈魂的合一之愛，雖你身體已離去，但你精神依然與我同在，正值，善良，勇氣與愛，都是你我靈魂共同的歸向。戰爭結束後伊蓮娜在餐廳重新開張之前，來到安拉斯墓旁，默默地述說著自己的心聲：「青草已在你墓穴上生長，你應知道我是多麼想念你，我想念你們倆，拉斯路也已死了他連墳墓都沒有，他的朋友漢斯將他送上煙囪，漢斯只拯救對他有利的人，他是個老謀深算的生意人，我恨死他！我要回去餐廳預備了。。。。。」
　　伊蓮娜預備了將近六十年，惡終於得到應有的懲罰。惡才是茫茫荒原上一條不歸路，毀人者終將毀滅是自己。 載著漢斯靈柩的車緩緩駛過雄鷹下的鐵橋，此時布達佩斯之夜在閃亮的燈火中呈現給人是戰爭的創傷造成的陰鬱消散後的疏朗，平和與美麗。
　　
　　
　　　最後談談《憂鬱的星期天》這首歌詞：
　　　　　　
　　　 憂鬱的星期天，持續到黃昏，
　　　　　　在黑暗裡，寂寞令我悲傷
　　　　（我所愛的你離我而去，憂鬱持續到黃昏，在黑夜裡寂寞怎不使我悲傷。）
　　　　
　　　　 我閉上雙眼，你在我面前離去
　　　　　　你進入夢鄉，我靜待至天明
黑影在我眼前，我想你提出請求
　　　　　　請告訴天使給我一點空間
    （我閉上雙眼，你在我面前離去。你已進入永遠夢鄉//言外你已離開這個世界//，我靜待到了天明//我活了下來直到戰爭結束//，請你在天堂告訴了天使給了我一點空間我將會到來與你永遠在一起。）
　　　　　　
　　　　 每個星期天，獨自在黑暗中
　　　　　　我會陪伴著黑夜
　　　　　　燭光明亮映照雙眼閃爍
　　　　（每個星期天只有我獨自在黑暗中，黑夜裡燭光明亮映照著著我含淚的雙眸那亮光也是我心中的希望）　　　　
　　　　
朋友，別哭，我的心情不再沉重
　　　　　　我一息尚存仍要重踏家鄉
　　　　　　在那平安土地上漫步
　　　　（我不再流淚，因為有你在天堂為我祝福，我的心情不再沉重，因為沉重有了落腳地方，只要我一息尚存我仍然會重踏家鄉，在那平安的土地上漫步。）
　　　　最後幾句是所有被壓迫被殘害飄忽於世難以安生的人們共同的心聲，不願被殘暴與強權所奴役，願在堅強不屈的精神推動下希望自己的國家能夠重回和平與安寧！
       

 （1）賽門娜薇依《神恩與重負》，顧嘉琛，杜小真譯。86頁。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2003。
（2）同上69頁
（3）《丹東之死》，畢希納著，傅維茨譯。出自《畢希納文集》84頁。人民文學出版社 1986。
（4）《這一代人的怕和愛》劉小楓著，32頁。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