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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夜怪談--Ring

午夜凶铃/七夜怪谈/午夜凶灵

7.2 / 77,417人    96分鐘

導演: 中田秀夫
編劇: 鈴木光司 高橋洋
演員: 松島菜菜子 真田廣之 中谷美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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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牧

2008-09-16 05:01:11

關於『貞』恐怖的一切




如果我們真有著同一個夢想,是否也該有著同一個恐懼?過去的十年里貞子一直是某種影像恐懼最佳的代名詞。無論你承認與否,似乎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有著虐和受虐的需要,否則無法解釋這樣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為何屢次成為票房冠軍,和非正常渠道影視生產者賺錢的不二法寶。對於《RINGU》的原作者鈴木光司和這部影片的導演來說,嚇人讓他獲得了充分地成就感,他們各自用文字和影像構築起自己的恐怖場,每一個進入這個場的人都出於自願,有個別人當場心臟病發作,有個別人在接到不出聲的電話後離家出走。而更多的人在度過提心弔膽的幾天後重新開始尋找另一種刺激,這個叫貞子的女人形像在人群中被集體記憶著,重要的不是她做過什麼,重要的是,她似乎隨時就會出現。搞清她為何與人群形影不離,或許就能知道我們到底怕些什麼。作家在創造出這個恐怖的形象時,只是用直覺捕捉了那些可以讓人心理產生消極情緒的元素。對於這種『貞』恐怖要素的尋找和還原,是一個愉快且奇妙的過程,雖然恐怖片裡第一個掛的,永遠是好奇者。

貞恐怖第一要素:宅
宅:字典上說這是房間、屋子、閣樓、臥室的意思。你知道這個名詞也可以做為動詞用。日本恐怖片中的房間都有這樣的特點,獨門獨院,窗戶很少,內部昏暗,牆壁和擋板隔絕著私人與公眾的空間。這既是世界範圍內所有現代家庭建築的主要特性,也是現代人被「異化」的主要特徵。不知道鄰居的名字,生病難受的死去活來,也不去敲隔壁的門。一樓得心臟病死了一個星期,才被二樓發現,日本雖極端,但這種現像在目前中國也並不少見。現實的恐懼來自外部,所以現代人用層層銅鎖、重重鐵門拒絕著外部攻擊的進入(小偷、強盜、怪蜀黍等)。卻給了精神恐懼可趁之機。貞恐怖的意思是,如果她像空氣一樣無孔不入。她面對的只是你一個人,而不是一個群體。你怕的不是她有多邪惡,而是當她出現時,你才發現面臨切實的無助,你把自己和她鎖在了一起。從宅到自閉,自我封閉就是滋生貞子的溫床。貞恐怖的大行其道,首先利用了現代人對於空間的內在不安全感。

貞恐怖第二要素:水
影片開頭螢幕上就一直對著晃動地一潭黑水,給我的心理暗示是,那裡面有個東西。這潭黑水凝結著仇怨,像從底部被人攪動一樣。在結尾我們知道貞子被繼父推在一口井裡。並用石頭蓋住。豆瓣上有評論用精神分析法,說井口象徵著女人性器官,依此推論,當鏡頭從井口往井底向下俯拍時,所呈現出的神秘,有著像陰道一樣潮濕的敬畏感。一潭髒的令人作嘔的黑水像母親的羊水一樣,凝結著貞子對於重生的渴望。這種渴望強烈到當菜菜子在發現貞子的骷髏後,不僅深情的擁抱。還給了一吻!?日本四面環海,水對於他們來說總和死亡聯繫在一起。日本的傳統美學中,也一直有著對死亡的迷戀,了解日本文學的大都有這種體會,這方面不容贅述。川端康成寫過一個小說,反覆描述一個小女孩天天說很抑鬱,忽然就自殺了。這麼一個兩句話的故事被他寫了幾千字。我挺喜歡這個小說的,要不是她那麼濕,我也不害怕擁抱骷髏。對於死亡的迷戀和對於生殖的恐懼被裝在一個關於水井的意象里。《瘋狂石頭》裡偉大的攝影家謝小萌同志說:「城市是母體,我們生活在她的子宮裡:」這話道破天機啊!如果把人性中所有陰暗面集中在一起,它一定是一潭凝結著仇恨的黑色羊水。潛伏在城市的底部。當你凝視著深淵時,深淵也凝視著閣下呢——尼采如是說。

貞恐怖第三要素:資訊工具
設想在上世紀九十年代,電話和電視意味著什麼。你就能明白為什麼這兩樣東西被貞子利用成轉播恐懼的工具後,該引發如何的恐慌。每個家庭都擁有這兩樣東西,和它們見面的機會比任何親人都多,一種普遍的生活習慣是,下班回家穿拖鞋,下意識打開電視往沙發上一躺。電話一響接起來和對方嘮嗑。這兩樣工具的共同的特點是,1、傳播資訊2、可以被人控制。貞子選擇對這兩樣工具的選擇別有意味。當這兩樣中傳達出讓你心慌意亂的資訊,而你卻無法控制時所產生的挫敗感,足以讓你感覺到正處在被控制當中,關不掉的電視,掛不了的電話。連機器都開始玩弄自己,還有什麼值得相信?何況,正在看《Ring》的你,面對的不正是電視嗎?當貞子從真田廣之的電視中爬出時,你不正和真田廣之做著同樣的事兒嗎?電視和電話的不同之處是,電視是自己打開的。電話是外部打進的,也就是說,打開電視意味著自我詛咒的開始,而忽然打進來的電話意味著外界死亡的通告。正在看電視裡貞子出現的人,如果突然再聽到身邊的電話響……這一切正如想像的那麼糟。

貞恐怖第三要素:單身母親和孤獨兒童
影片中唯一的加害者(貞子)出場的時間加起來不到二十秒,二個小時的基本上都在進行著一個單身母親尋找加害者,以解除自身和兒子詛咒的故事。但救贖卻不是影片的主題。救贖的架構被建立起來,就是在為破壞它而做準備。無論是《午夜凶鈴》《鬼水凶鈴》《咒怨》,觀眾都是被救贖者和受害者絕望的喊叫和驚恐的眼神給嚇到了。真正的鬼並反倒不經常對觀眾造成直接的刺激。電影樂此不疲的選擇這樣奇怪的組合作為受害者,是因為這個組合足夠弱勢和無辜。可以使觀眾順理成章的對這樣的受害者產生同情,因同情而產生的迫切希望加害終止的願望,產生移情效果,將觀眾置身與受害者的一樣的處境和環境之中。到這個階段,導演順利的將觀眾從螢幕外拉入影像之中。人性中最溫暖的是母性,最可愛的是童真。而對於母性和童真的踐踏和玷污無疑觸碰到了觀眾能夠承受的底線。本該天真的爛漫的兒童一動不動坐在電視機前,眼神充滿邪惡和空洞的神秘感。過於神經質,沒有性生活的母親,親昵之餘更多的是發狂。基本上將女性身上所有光明地特徵磨滅的一乾二淨。剩下的只是她的陰鬱和消沉。他們按照傳統的母子關係交流,但演員的表演卻在突出兩人之間的防備和懷疑、對未知的恐懼。莫名其妙的中邪。正當你按照思維定勢,以為人性必經戰勝邪惡的想法時,一旦遭遇障礙,這種恐懼就不是視覺所及的鬼,而來自於對人性變態之處不可約束的聯想。

貞恐怖第四要素:英雄的不存在
選擇真田廣之做為菜菜子和陽一的施救者,是為了在陰柔的影像中加入唯一的陽剛之氣,從詛咒降臨和尋找到貞子的亡靈。似乎看上去這個男人極像一個操縱自己並且似乎可以改變宿命的人物。但等觀眾把希望寄託在他身上後,真田廣之的死就只是個時間問題。所以這個男人在前面的劇情中表現出的勇敢才超出了常人,為了破壞這種超出常人的勇敢。貞子第一次以真身出現殺人,從電視機里緩慢的爬出。對於大多數並不具備這種超出常人勇敢的觀眾來說。希望的破滅正是由於發現了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勇氣也無法解決的恐懼。

貞恐怖第五要素:循環,蔓延,沒有因果關係的自私與仇恨
影片結尾當菜菜子在電視機的倒影中看到一個幪著頭的男人指著放在沙發上的手包,並且領悟到原來只要把錄影帶複製給別人看,就可以解除自己兒子身上的詛咒時,在車上給自己的公公打電話說要送給他一盤。在暗雲壓境的道路盡頭。全片結束。這個開放式的結尾不僅解釋了詛咒傳播的的方式,而且正是因為貞子利用了人自私的一面,出於維護利益的本能。為了不被害而去害人,使得每一個平常人都有可能成為殺人過程中的一環。
中國的鬼文化中有一種因果報應的思想,無論是長輩們給小孩講的鬼故事,還是文人編纂的《聊齋誌異》,受到鬼懲罰的都是在現實中作惡多端的人。而如同像筆者這樣既帥又聰明,即槑又有愛的沒譜青年。如果不小心遇到女鬼,除了博得同情,沒準還能和她在野外的客棧里嘿咻一番。那些冤死的鬼,反而更加具有人性,所以才說「牛鬼蛇神竟比那正人君子更可愛」但日本鬼文化就不一樣了,那裡面沒有道理,沒有因果,就是因為看了錄影帶,或者打開一個水龍頭,接了一通電話。你就得死,菜菜子和真田廣之千方百計尋找到殺人現場,打開井口,此時人和鬼的關係等於是人釋放了被壓抑的冤靈。並賜給賜予重生。但在影片的內在邏輯中,分明貞子召喚人類打開了罪惡的潘多拉魔盒。並導致瘟疫的進一步蔓延,弱小強大都得死。這個邏輯用一句話總結就是「你活該」,現在知道為什麼《午夜凶鈴》《咒怨》中的鬼都是小孩了,很多時候,日本人的整體倫理觀和道德觀就是處於兒童期。我不是個種族主義者,但那個島國的確像盛產壽司一樣盛產變態。

另外在營造恐怖地手法上,經過粗燥處理的錄影帶片段做為線索,由報紙上跳動的字影射歷史,由水井影射兇殺,由一個被幪著頭的男人影射真相被掩蓋,一個女人在鏡子顧影自憐地梳頭,鏡子的運用使她看上去背對著你,卻和你眼神相交。一隻佈滿紅血絲的眼睛突然佔據整個螢幕或許是為她從電視機里爬出來做一下熱身。想通了也就那麼回事兒,一個蘿莉要做瑜伽。

上學時曾有一個自詡膽大的女生向我複述過電影中的情節,底氣不足地說:「一點也不害怕:」那天晚上她跟我打電話時卻哭著說自己廁所老有響聲,根本不敢睡覺。要我幫忙。其實我也覺得對水的恐懼深藏在每個人的內心當中。關不緊的水龍頭聽上去的確像是哭泣或者血滴的聲音。但還是摸進了她公寓的洗手間,洗了下手關好龍頭出來時,我看見自己手上有一綹頭髮。星星遙掛在雲霧重重的遠空。當時我蹲在臺階上想了很久,搞不清這究竟是粘在籠頭上的還是從管子裡流出來的。

而現在我想的是,當初我也許根本誤會那個女生說得幫忙的意思。那就太失敗了。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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