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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雅畫作下的女孩--Goya's Ghosts

戈雅之魂/戈雅之灵/戈雅画作下的女孩

6.9 / 27,329人    113分鐘

導演: 米洛斯福曼
編劇: 米洛斯福曼 尚一克勞凱立瑞
演員: 哈維爾巴登 娜塔莉波曼 史戴倫史柯斯嘉 藍迪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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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翠花的思考

2008-09-27 22:04:33

戈雅之靈


    
    去年夏天,為紀念2007年的「中國西班牙年」,在沙灘的中國美術館舉辦了一場「從提香到戈雅------普拉多博物館藏藝術珍品展」,其中包括了西班牙從文藝復興鼎盛色彩的十六世紀威尼斯畫派頂峰的代表人物提香,一直到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初西班牙繪畫傳統巔峰的代表、偉大而富有表現力的世界級巨匠戈雅的作品。因為我跟我家掌櫃的有個習慣,一般夏天晚飯後經常順著皇城根遺址公園在沙灘、美術館一帶遛彎兒,所以捎帶著就知道了西班牙的大畫家裡除了畢卡索、達利之外,有個叫提香的,還有一位就是戈雅。說起這事兒也挺巧,有天晚上還在美術館大門口看見了西班牙的國王和王后由胡主席陪著看畫展呢,之前我倆還納悶怎麼大晚上的,滿街警察叔叔呢。有些跑題了,還是說戈雅吧。在2006年,由曾經執導過《飛躍瘋人院》《莫扎特》的捷克大導演米洛斯·福爾曼拍攝了一部關於西班牙畫家戈雅的影片《戈雅之靈》(Goya's Ghosts)。這部片子買來後一直擱著沒看,這不是因為賈維爾·巴登剛剛獲得了奧斯卡最佳男配角嗎,而《戈雅之靈》裡的洛倫佐也是他演的,所以昨天晚上看了這部電影。影片的名字猛一看,還以為是戈雅的傳記片呢,其實戈雅在影片中更像是串起洛倫佐故事的一個線人,是一個大時代混亂更迭的見證人。

 
    影片的導演是曾經執導過《飛越瘋人院》《莫扎特》等影片的米洛斯·福爾曼。捷克的米洛斯·福爾曼和波蘭的基耶斯洛夫斯基,是社會主義國家獻給全世界的兩位電影大師。在遙遠的「布拉格之春」,身為「捷克電影新浪潮」代表人物的福爾曼隨著坦克的轟鳴來到了美國的好萊塢。他的電影,為我們構成了一個卡夫卡式的世界場景。米洛斯·福爾曼的一生經歷了三個時期,同時也屬於三個世界:第一個是奧斯威辛集中營,他的猶太人父親和新教徒母親死在那裡;第二個是社會主義的布拉格,用他捷克時代的最後一部電影名,那是一場多麼浩大而冗長的《消防隊員的舞會》;第三個就是沙漠中的好萊塢,1975年,他拍出電影史上最卡夫卡的一部經典影片《飛越瘋人院》,並且囊括了奧斯卡5項大獎。有評論家曾經這樣說過米洛斯·福爾曼:「社會主義說,你看福爾曼後悔了吧,他去的其實是一個「瘋人院」;而資本主義卻說,為福爾曼感謝上帝吧,他終於從一個「瘋人院」里逃了出來。」


    幾十年過去了,米洛斯·福爾曼從來不解釋他的瘋人院到底姓「社」還是姓「資」。但我一直認為,福爾曼的夢想,是要把那三個世界拍成同一個世界。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呢,一間「集中營」加一間「瘋人院」,然後在2006年,福爾曼在《戈雅之靈》這部自稱縈繞他心間50年之久的電影中,給出了他關於世界的第三個意象,即:一間「宗教裁判所」。福爾曼根據西班牙畫家戈雅的幾幅名畫《裸體瑪哈》《宗教裁判所》《5月3日的槍殺》,杜撰出了一個寓言。這三幅畫也代表了三個世界,電影想說的就是少女瑪哈所代表的那個世界,是怎樣被後兩個世界糟蹋,一個是天主教的世界,一個是大革命的世界。但在福爾曼看來,後兩個其實就是一個。

    在影片裡,沒有聖人,沒有正義,福爾曼再一次用他敏銳的觀察力和平實的敘事手法展示了時代的殘缺與悲愴,戈雅與洛佐倫的魂其實是瑪哈,這個美麗的靈魂在戈雅的筆下得以永恆,但在洛佐倫的佔有和宗教的壓迫下肉身被摧殘到了生命的極限,最終只能選擇用瘋掉的方法去逃避肉體精神上的打擊,在特定的時代里,藝術品記錄的已不再只是瞬間的美麗,還有靈魂迅速凋謝的辛酸。


    1792年的洛倫佐神父,是臭名昭著的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的法官。瑪哈的家族由猶太人改信天主教。根據「密從」的舉報,瑪哈在一家餐館拒絕吃豬肉,於是宗教法庭指控她仍秘密信奉猶太教,被叫去「談話」。洛倫佐在獄中使用滑輪刑(這是宗教法庭的六種體刑之一),對赤裸的瑪哈進行逼供,甚至強姦了她。瑪哈的父親通過國王的御用畫師戈雅邀請洛倫佐過府。席間,戈雅說:「在肉體折磨之下,我會承認一切荒謬的指控,哪怕指控我是一隻非洲大猩猩」。洛倫佐卻傲慢地說,如果一個人沒有罪,上帝會保護他不經受折磨。凡承認的一定是有罪的。這話激怒了主人。哈瑪的父兄們翻臉關門,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對洛倫佐進行私刑逼供。終於迫使他在一份自白書上簽字:「我承認,其實我是一隻非洲大猩猩,故意潛伏在教會中」。


    瑪哈的父親為救女兒私刑逼供洛倫佐的橋段,出人意表,諷刺絕妙,堪稱影片最酷最精彩的電影段落。瑪哈的父親將自白書提交國王,洛倫佐被迫逃亡。隨後法國大革命爆發。就像舞台更換場景,世界也更換了它的形象代言人。十五年後,拿破崙入侵西班牙,洛倫佐衣錦還鄉,搖身成為人民法庭的檢控官。他宣稱盧梭和伏爾泰已取代了耶穌和使徒。革命者砸毀教會,開槍打死作彌撒的神父,洛倫佐口若懸河地宣判紅衣主教死刑。但真實的生活里,獄中的瑪哈為他誕下的孩子卻淪為妓女。自由、人權的信念,足以使洛倫佐轉變為一個革命家,卻不能使他轉變為一個好男人。世界的更迭,並不能挽回瑪哈母女被洛倫佐繼續遺棄的命運。


    法軍潰敗後,洛倫佐被捕,被紅衣主教判為背教者。移交世俗法庭,處以絞刑。幾位曾與洛倫佐共事、在革命中遭受折磨的神父,舉著十字架,苦苦哀求他的懺悔。但洛倫佐走過了兩個世界,或者說他的心剛硬到這個地步,如今只求一死;或者說他的心軟弱到這個地步,已不相信宇宙間還有赦罪的可能。因此他失去了再次背棄的勇氣。永恆已不可求,但生命中仍有不可承受之輕。於是他推開十字架,帶著絕望死在那個時代,死在一種歷史主義給他的命名和捆綁當中。於是他的死,如同一根稻草。


    這部以戈雅為名的電影,其實只是借用了他畫中的世界。西班牙的宗教裁判所,長期被視為黑暗中世紀的象徵,就像巴斯第監獄被視為黑暗君主制的象徵一樣。福爾曼也藉此表達了他對這個世界的理解。一個少女瑪哈可以安然居住的世界,到底在哪裡?福爾曼說,既不在天主教的世界裡,也不在革命者的世界裡。因為這兩個世界中的男人,都有一個相同的名字叫偽君子。於是,戈雅的畫筆和一個藝術家對少女的熱愛,連同最後精神分裂的瑪哈、失聰的戈雅,跟在運送洛倫佐屍體的馬車後面,這一幕成了導演寄託希望的尾聲,大概這就是《戈雅之靈》這個片名的意味吧。福爾曼說過,歷史不是一種信仰,時代不能拯救罪人。洛倫佐和瑪哈共同構成了這世界的悲劇,一個時代的偉大,不是看洛倫佐變成了什麼人,而是要看美麗的瑪哈過得怎麼樣。


     洛倫佐生活在歷史的大變局中,在兩個世界之間蹉跎,將罪人的道貌岸然,一直持續到斷頭台上。他的悲劇,是在一個魔鬼驅逐上帝的時代,卑微的人守不住他的位置。其實我們又何嘗能倖免呢,每一代人都被撕裂,被迫接受歷史的車輪對我們全部激情的定義。洛倫佐帶著又高又尖的帽子受審的一幕,是對戈雅畫中場景的精心復原,也是對未來世代的預言。看看《宗教裁判法庭》里罪人戴的高帽子,稍微年齡大一些的中國觀眾一定會說:噢,連我們當初鬥地主和文革時期的高帽子原來也是拿來主義呀。

 
    影片的主角洛倫佐是由剛剛獲得第80屆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的西班牙演員賈維爾·巴登飾演的,他的演技非常棒!飾演美麗而又不幸的瑪哈的女演員是大家非常熟悉的娜塔莉·波特曼,她曾經主演過《殺手萊昂》《V字仇殺隊》和《星球大戰》等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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