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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的葡萄--The Grapes of Wrath

愤怒的葡萄/怒火之花/愤怒的葡萄园

8.1 / 100,036人    129分鐘 | West Germany:108分鐘 (cut version)

導演: 約翰福特
編劇: 南奈利強生 約翰史坦貝克
演員: 亨利方達 珍達威爾 約翰卡拉丁 Charley Grapew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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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eamBreaker

2008-10-01 18:27:41

向偉大的斯坦貝克和約翰福特致敬


我不敢相信這是一部美國電影,更不敢相信這是一部獲得過奧斯卡獎的好萊塢電影。在我的印象里,美國電影充斥著個人奮鬥、黑幫火拼、種族衝突、政治陷阱和嬉皮嘻哈。在《憤怒的葡萄》里,我看見了飢餓的兒童那一雙雙渴望一頓飽飯的眼睛,看見滿臉風塵的工人聲淚俱下地講述妻兒的死亡、講述資本家如何壓低工資、盤剝工人。這是第一次,因為這是美國電影的第一次,所以更加震撼人心。

然而這就是一部美國電影,讓我對美國電影刮目相看、對美國電影人肅然起敬的煌煌巨製。敢在一個以反共為傳統的國家寫這麼一部有為「赤色分子」搖旗吶喊之嫌的小說,並將其拍攝成一部長達兩個小時的電影,無論是作家還是導演,都稱得上英雄無畏。

千頭萬緒,無從下筆,記述一下自己感觸最深的幾個人物和鏡頭吧。

關於土地。農民賴以生存的土地,同時也是他們最熟悉的靈魂家園和精神支柱。喬德的鄰居跪倒在福特車揚起的灰塵里,手裡抓起乾涸板結的泥土,失聲痛哭。grandpa昨天還在夢想著在新家園依靠自己的雙手過上更美好的生活,一旦真的要離開了,卻「胡攪蠻纏」,賴著不走。這兩個人,都是在居家遷離的情況下決定留下來的,因為鄉土情結已經根深蒂固,離開了這方養育了三代人的土地,就如同永遠告別了自己的母親。

關於樸素的勞資關係理論。牧師認為自己失去了上帝的恩寵,因為看著鄉親們失去了自己的土地,一個個背井離鄉,過著斷梗飄萍般的生活,自己卻無法參透上帝讓這一切發生的目的所在。作為一個在精神上徹底合格的基督徒牧羊人,他自我放逐了。然而他的眼睛還是雪亮的,他憑著樸素的階級感情和冷靜的思辨能力,道出了罷工和工資之間的關係:如果罷工的人不在了,你們的工資立刻會降低一半,只要所有人都參加罷工,資本家就不敢降低工資了,所以,看似一個人放棄工作,其實是為所有人爭取公正的報酬和待遇。天真的喬德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他說自己這一家人只想吃飽飯,不想惹是生非。但是,當牧師被條子打死,喬德負傷躺在床上,聽見條子對新來的工人說出的工資已經降低到了原先的一半,他驚恐地坐了起來。那一刻,他頓時明白了牧師從來沒有失去上帝的恩寵,他仍然是明察秋毫、洞悉一切的。我想,如果牧師真的一直活下來,他會在美國掀起一場類似南美的「解放神學」。真正的原始基督精神從來不是和共產主義精神背道而馳的。在牧師身上,原始基督精神大放異彩。

關於路途。喬德一家人賴以穿越數州的那輛卡車,總是讓人擔心突然罷工,甚至徹底報銷。車身承載不起後半截這麼多人的重量,尾部總是下墜,一旦左右重量失衡,車身立刻向一側傾斜,隨時有傾覆的危險。然而這是這一家人最後的一件寶貴財產,也是他們在這個國家最後的家。他們只能開著車朝前走,因為並沒有一座安穩地趴伏在土地上的房子等著他們回家。這一路上有人死去,有人逃離,有路途的坎坷艱辛,更有日常生活的點滴親情。不過最感人的卻是那家他們買過麵包和糖果的餐廳。Pa的尊嚴,boss的好心,waitress的同情,卡車司機的慷慨,都以一種巧妙的方式得到體體面面的成全。這是美國式的扶危濟困,沒有涕泗橫流的哀求,更沒有居高臨下的施捨。即使貧窮,也要挺直了腰杆,公平交易,不多拿別人一針一線。即使是慷慨,也要不露痕跡,保全對方的尊嚴。

關於紅色分子。如果說此前的情節可以解讀為有良知的作家和導演樸素的同情心,但是,牧師樸素的勞資理論和自治營區的出現,已經遠遠地超出了上述解讀的範圍。影片中明明白白地提到了紅色分子。營區的自治也接近於當年傅立葉等人的共產主義構想。巧妙地制服了搗亂分子,挫敗條子們入侵的陰謀,更令人聯想到階級鬥爭。雖然喬德的被迫離開顯示了這個營區仍然不可能擺脫國家力量的陰影,無法為喬德提供避難所,但是,在大蕭條之後的大震盪里,這場公社的試驗,仍然在美利堅合眾國的歷史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以致於伯爾曼在他的《法律與宗教》里,將這些公社視為某種意義上的宗教。

如果還有人認為這樣的證據仍然不充分的話,請讀一讀喬德的台詞,然後對比一下馬克思那句最著名的口號:「如果將所有人聯合起來……」

唯一和其他美國電影一樣的地方,是在結尾處喬德離開前那一長段的獨白不會讓人產生說教之感,因為,電影敘事已經充分地展現了這一理想的合理性和迫切性,更重要的是,他訴諸的乃是人類作為一個群體最樸素、最根本的感情:

「或許如凱西所說,人並無自我的靈魂,只有一個大靈魂,屬於所有人的大靈魂。因此,因此無關緊要了…… 我將在暗處,無所不在,只要你看得見的地方都有我;只要有人為了生存而掙扎,都會有我的存在;只要有條子亂打人,我就會在場;我會在人們狂叫的地方,會在小孩歡笑的地方,當他們餓了、知道晚餐已好而發出笑聲時;當人們吃自己種的食物,住自己蓋的房子,我也會與他們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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