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瘋魔不成活

以魔術師為主人公的影片似乎不多，我看過的就只有這一部，而這一部就是經典。

其實，拿魔術師來講故事很容易出彩，因為魔術師這個職業的特殊性。他們的職業就是關於秘密的，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就需要編造謊言，就連對待自己的親人也是如此。為了維護自己的江湖地位，他們還需要不斷創造新的秘密，隨之而來的就是新的謊言。同時，為了探聽到同行對手的秘密，他們也許還要製造更多的謊言甚至騙局。秘密、謊言、騙局，就這樣惡性循環，就這樣週而復始。

片名被譯為「致命魔術」，「致命」二字算是道出了一點影片的內容，但是不夠精確。還有一些譯名，諸如「魔高一丈」「頂尖對決」「死亡魔法」等等，都是噱頭，看起來很刺激，但是根本與影片本身無關。英文名叫做「Prestige」，直譯過來是名譽、威信的意思，這就比較靠譜了。片中的兩個魔術師針鋒相對，最後鬥得兩敗俱傷，很大程度上是微量名譽或者威信，但還是不完全。還有一部份是為了復仇，一個為了死去的妻子報仇，一個則為了自己受到的傷害報仇，於是冤冤相報、無休無止。不過，我覺得更主要、也更確切地，是關於一種執著、一種上癮或者一種痴狂。

片中，老機械師Cutter曾說過：要表演好魔術，必須作出自我犧牲。兩個魔術師，Borden和Angier各自所作出的犧牲不可謂不大。這一個（或者這一組），雙胞胎要作為一個人生存在世上，並且為了逼真，另一個也要照著這個的樣子切掉手指；那一個（或者那一群），每次表演瞬間移動，都要經歷一次死亡與重生。他們為了復仇，為了較勁，或者為了令其痴迷的魔術，已經有種不顧一切的勁兒了。只為了戰勝對方，只為了讓對手身敗名裂、甚至身首異處，而初衷是什麼反倒不那麼重要了。《霸王別姬》中，程蝶衣說過：不瘋魔不成活。可是瘋魔到這個份上，不但自己活得極端，身邊的人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痛苦。

魔術師是個比較特殊的職業，很多問題在他們身上體現得比較突出。對於我們，同樣的問題依然存在，只是不那麼明顯。他們依靠秘密和謊言生存，我們又能離得開它們嗎？他們的執著、上癮和痴狂會造成傷害，我們如此所造成的傷害會更小嗎？魔術師需要自我犧牲才能達到一定的境界，我們在這世上的所得又是犧牲了哪些東西才換來的呢？

說了這麼多關於影片內容的感慨，最後才說說影片的形式。也很棒。雖然起初的部份，由於時空的變換，會感覺有點兒摸不著頭腦，但是漸漸進入狀態之後，就會為這種敘事方式所著迷。因為它就像在與觀眾捉迷藏，留足了懸念、吊足了胃口，然後把答案一點一點透露給你，不疾不徐，從容不迫。也許你會猜到一部份，但依然會有一些疑團揮之不去。直到最後，總的答案公佈，一切豁然開朗，你會發現那些疑點都其來有自，而之前你猜到的那部份，也未必都是對的。這樣的敘事手法，對於導演的功力自然是很大的考驗，克里斯多福·諾蘭做到了，而且完成得非常漂亮。豬豬說，這樣一部電影，故事本身已經足夠精彩，思想內涵也足夠深刻，足夠到已經不需要講故事的技巧來錦上添花了，然而諾蘭兄弟（克里斯多福的弟弟喬納森是本片的編劇）還是向我們展示了一個精心編排的結構，這表示精彩的故事和深刻的內涵都不足以讓他們的才華得到盡情發揮，只有再在敘事方式上施展一番才能讓他們過一把癮。

最後說一句，克里斯多福·諾蘭實在是太牛了，他導演的片子，至少是我看過的幾部（除了這部之外，還包括《蝙蝠俠前傳》的兩部），都很棒，都堪稱經典，至少也稱得上是年度最佳。照這樣下去，成為大師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