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影壇的常青樹倒了

平媒約稿

日本影壇的常青樹倒了

內陸飛魚

進入十月這幾天，在離世的演員消息里，我關心的不是韓國的崔真實、張彩媛，而是罹患肝癌猝然辭世的緒形拳先生，七十一歲，對他本人、對日本電影還是短了些，其身後儘管留下了兩百多部電影裡各種人物的生動形象，但是大家還期待他還有更多餘熱發揮。這些電影裡，先生無論中奸善惡，還是普通百姓，無論作為甘草配角，還是第一男主角，表演向來真切大方自然淳樸，人物形神統一，拿捏分寸感極強，儼然一本表演學的教科書，無愧於「昭和時代明星」的稱號。

先生是伴隨日本電影新浪潮成長的演員，五十年前經歷了日本電影的第二個黃金時代，與仍在世的仲代達矢、高倉健、岩下志麻、原節子等老演員為前後一批演員。所以，伴隨先生出名的導演里，少不了深作欣二、今村昌平、野村芳太郎、山田洋次這些大導演。儘管1960年代就開始登台，其得到認可還是在1970年代中後期。1978年野村芳太郎導演改編自松本清張推理小說的《鬼畜》，為先生獲得了第一個日本奧斯卡影帝頭銜，他在裡面扮演了一個負心漢。

更早的1974年，先生出演了野村芳太郎的《砂之器》，在這部同樣改編自社會派推理小說家松本清張作品的電影裡，他作為配角出演了撫養痲瘋患者孤兒的山區警察，結果被長大後成為貴族、音樂家，而恥於自己身世的養子殺害，戲份不多，忠厚的形象卻讓人過目不忘。《砂之器》也是八十年代初，最早引進中國的日本優秀電影之一，其激揚的音樂、秀麗的外景，配合人物糾結的內心掙扎，讓很多人過中國人至今難忘。

先生主演的電影，我最喜歡的還是他和今村昌平導演合作的《復仇在我》、《楢山節考》。特別是在1979年的《復仇在我》里，他演活了一個內心殘忍，外表冷酷，具有精神分裂和社會認知障礙症，喜怒無常且有嚴重「暴力癮」，動輒殺人的罪犯。今村昌平的電影走上國際舞台，發掘了兩大男星，一個是緒形拳，一個是90年末出演《鰻魚》、《赤橋下的暖流》的役所廣司。我偏愛前者。

先生最有話題的電影還是1985年主演的《三島由紀夫》，三島作為日本文學的偉大財富，狂熱於政治而為之自殺的激進分子，其生平充滿傳奇色彩，由於各方困難和阻力，鮮有導演敢吃第一螃蟹。這個片子由馬丁.斯科塞斯的王牌編劇、導演保羅.施拉德執導，由於美國人對日本生活、三島生平理解淺嘗輒止，對日本文化水土不服，加之，緒形拳過於高大魁梧的形象、中正的國字面和三島本人嚴重不符，本片公映後充滿爭議，毀譽參半。

很多大演員在晚年都偃旗息鼓，遠離了大螢幕，但是先生不同，六十歲後依然不斷接片，演出各類角色，除了和尚未離世的山田洋次等老導演聯袂，還經常和三池崇史、奧田瑛二、黑土三男、相米慎二等晚輩合作。2006年令奧田瑛二在多倫多電影節上獲得大獎的《長途漫步》展示了老齡化嚴重的日本社會，老年人蕭索淒涼的生活，以及生存壓力下青年人的複雜心態。緒形拳鮮活的主演了一個離群索居卻關心下一代的慈祥長者。

作為高產的常青樹，專業、敬業的演員，緒形拳先生是日本電影的一個完美典範，2008年還有他出演的兩個片子公映。只是沒想到，今村昌平導演離世不久，他也跟著走了。如果不辭世，想必不服老的他還會更多的驚喜帶給觀眾。祝先生在天堂幸福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