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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雅明

2008-10-10 07:55:11

作為心理影片的《野草莓》


    「上帝」、「死亡」與「愛」是伯格曼電影永恆的主題,《野草莓》從一出現,很多影評人就試圖把它當成是探討這些主題的一次靈魂之旅,一次找回真實自我的旅程。我們在觀影的過程中卻也容易被熟悉的伯格曼所迷惑。
 
    從影片一開始的夢境,死亡的景像就出現了,它好像是在提醒我們這部片子是關於某個審判和死亡的故事,正是這個心理上的誘惑讓觀眾自覺進入到電影中去,跟隨一個老人去回憶去做夢。當最後一切歸於平靜,一個衰老的男人在導演為他打的暖光中睡去,我們會想些什麼呢?在一次旅行經歷了幾件事和做了幾個夢的伊薩克,似乎變得更加平靜了。很多人會感到欣慰,我們曾跟著他去旅行去做夢,為他衰老的神情而黯然神傷,也理解了他的孤獨。但夢的根源——他內心的焦慮並沒有去除,只是被影片末尾那個夜晚的柔和、人情的溫暖(大家重歸於好,窗外有來自青年人美妙的歌聲)所遮蓋了。

    《野草莓》中那個固執的老人並沒有在這次旅行中發生變化。不像有影評人所說的「認罪、懺悔和赦免,伊薩克的探索是尋求愛和友誼的可能性,而其結果是高高興興的接受了生活」。 他的孤獨是與生俱來的,在做夢考試的段落中,伊薩克被判決要永遠孤獨只是遲到的判詞。從影片開始時,他就安靜地敘述自己的孤獨,並沒有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好。

    他的兒媳在艾瓦爾德身上也看了冷漠、孤獨、死氣沉沉,並試圖改變,這構成了電影中的衝突。這種來自血緣的孤獨在艾瓦爾德的描述中是孩童時期在家庭悲劇中形成的。其實這來自伯格曼自己的生活:「我試著設身處地站在父親的立場,對他和母親之間痛苦的爭執尋求解釋。我很確定他們當初並不想生我,我從冷冰冰的子宮中誕生,我的出生導致生理與心理的危機。」

    但對伊薩克來說,他雖意識到自己的孤獨卻從未去尋找因由。在對死亡恐懼中,他的一次旅行伴隨著回憶和做夢,我們看到他並不像自己描述的那麼安然接受命運,他有著對得不到的美好愛情的追憶和對失敗婚姻的懺悔,然而他把一切歸於孤獨的懲罰無非是一番自我安慰。在以後的某一天他會再一次被這些東西所折磨,於是我們可以這樣說《野草莓》是一個孤獨老人心理深處的痛苦在某一個偶然時刻的顯現。

    第一個夢(看見自己的屍體)的根源是對死亡的恐懼,這是衰老者正常的心理。而草莓地的回憶伊拉薩克並不在場,是他在故地對往事的重新編織。他的缺失似乎暗示美好的時光從來都不屬於他,他無法看到自己少年時的形象。一切美好都集中在少女身上,他開始迷失在這個故事中,失戀的痛苦被另外一個愛情故事所取代,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孩子在搖籃中露出恬靜的笑容,這本該是他應有的生活。伊拉薩克貪戀於他所虛幻出來的場景,可他老了,少女拿著鏡子讓他看看自己衰老的容顏,「你已經老了,而我的生活卻剛剛開始」。第二個夢是醫學考試失敗接受審判又看到妻子通姦的場景,這是他內心深處的陰影,他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最後他還是接受了妻子的指責,但為時已晚,負罪感將一直伴隨著他。

    這些夢其實並不難解釋,它不為窺視伊薩克的內心世界,而是要構成影片的內在邏輯。做夢的人沒有秘密,沒有條理,沒有顧及,也沒有法則,他只是在進行敘述,於他沒有什麼都不會發生改變,他沒有原諒別人也沒有原諒自己,什麼都看不清,只有夢中的憂鬱如煙抹不去。但觀眾卻以為看到他的心靈歷程,從而對他產生深深的同情,消解了在影片一直瀰漫的審判氣氛。行文至此,我們看到一部心理影片營造出來的場面和事件的敘述與觀影者的心理訴求如何發生交織和錯位。這也是正《野草莓》眾說紛紜的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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