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處可猜之想

1
我總感覺，有一天，我會寫《李米的猜想》。
雖然這一天距離我第一次在電影院看到這部電影已經隔了很久很久。

2
我在電腦上一遍又一遍地看著周迅（或者李米）的臉。
她跟在方文後面，焦急而落拓地背著以83天、221天、430天、708天命名的信件；她在KTV里，對著空落落的螢幕和嘈雜的人群，唱《當時的月亮》；她坐在天橋上，盯著攝影機，強顏歡笑地述說一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早戀的故事。
如果不是普通人的講述，李米的故事可能不能打動我們。
如果不是普通人演繹了不平凡的愛情，李米的故事可能不能打動我們。
如果不是普通人以超出公眾接受範圍的方式——販毒，來演繹這段不平凡的愛情，李米的故事可能不能打動我們。
然而，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如果」。
就像方文死前對菲菲的低語：「如果沒有她，我會愛上你。」
如果沒有李米，便沒有了所有的猜想，也失去了這一整個故事。

3
我們常常在想，我們渴望擁有的，到底是怎樣的愛情。
王子、白馬、鮮花或者是凱子、寶馬、鑽石。
可是這一切都是我們可以選擇，或者我們可以通過奮鬥得到的嗎？
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或許奮鬥一生，擁有之物也比不上某個剛出生的嬰兒。那麼當沒有寶馬，沒有鑽石，甚至是沒有金錢之時，他們又能拿什麼來保障他們的愛情？
於是童話跳出了它運行的軌道，眼睛總是把最殘酷的現實帶到跟前，一切美好的故事都只能通過猜想，在紛亂的世界裡，等待那個可能會回來的人。
正如片頭的風箏，搖搖晃晃，時大時小，卻始終無法擺脫線的羈絆。他們生來便有天差地別，有的線長，有的線短，只是不論長短，所有的風箏最終都會被風吹斷。「砰」的一聲，總會有什麼東西掉下來，砸在車上，擾亂一些人的生活，然後又「砰」的一聲恢復平靜。同樣都是一跳，有的讓人震驚，有的理所當然。只是，那以後，都不會再有人記得，當初掉下來的是詩人還是方文。
一切都彷彿未曾發生過，一切都彷彿只存在於李米的猜想里。

4
李米在猜想著什麼？
什麼才是李米的猜想？
她總是匆匆忙忙，似乎沒有時間停下來思考，或者猜想。
她飛快地開車，飛快地走路，飛快地曬衣服，飛快地跑進廁所又跑出來。她的腳踏在地上，卻總讓人感覺不踏實。
她在車裡放無數方文的照片，她絮絮叨叨像神經病一樣念著方文的信，她空虛並且焦急，暴躁地一直朝前跑，生怕趕不上。她從來沒有停下腳步，回一下頭。於是，她也從來沒有發現一直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的方文。
一個等待了四年的怨婦，或許只是李米的猜想。她需要沉溺在這樣一個角色里，把自己想得很偉大，把自己的愛情想像的很偉大，讓平凡如自己的人擁有一段不平凡的生活。
我甚至不敢想像，隱藏在李米背後的究竟是什麼。如果不是對物質的需求，方文又怎麼會走上這樣一條賺錢最快的路；如果不是隱隱地相信方文就在身邊，又何必在計程車里貼滿他的照片，希望這個城市的人能在這個城市裡找到他；如果不是無法割捨的愛，又怎麼會做他曾經做過的職業，在他呆過的車裡等他。可是這無法割捨的愛，又怎麼會促成最初的分離？
有他的時候，夢想（比如開一家超市）似乎很重要。
他離開以後，他比夢想更重要。
有的時候，越是簡單的道理，我們就越是不懂。

5
湖底對自己是無底的
岸對自己也無岸
它的水對自己也是不濕不乾的
它的波浪也不感到單一或個別
這些波浪在既不小也不大的石頭周圍
對自己那輕若無聞的輕聲細語
輕聲細語

6
同樣是「砰」的一聲。一個是意料之外的開頭，一個是意料之中的結尾。
湖底是無底的，那是對湖底自己。
岸是無岸的，那是對岸自己。
水或者波浪對於自己，總是無法區分乾濕，無法挑出單一或者個別。
人只有對自己而言才是無差別的。
李米的猜想也只是輕聲細語地說給自己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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