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周迅

          一

  電腦裡面放著一部塔可夫斯基的《犧牲》一部伯格曼的《秋天奏鳴曲》一部三浦友和的《轉轉》一部有費里尼的《甜蜜生活》還有其他一直沒有心情看的片子，自從我愛你起，那些變化就這樣簡單的展開著，我豆瓣的簡介裡面寥寥的寫著伯格曼卡拉克斯安東尼奧尼二十四格的真實二十五格的謊言。記得以前的一些日子，會穿著不合時宜的衛衣，抽著點五，看著那些電腦裡的故事，窒息的絕望和很多時候我的眼神一樣每天每夜在點滴的火光里放肆的撬動那些模糊的傷口。我說，你說，光彩分明的輪廓，角落裡的眼神，嘴角抿住的不捨，以及那個島上的狂風，老人衰敗的眼神和一隻同樣蒼老的狗，海水裡面浸泡著似幻似真的面孔，溺愛過後的世界裡面，丟失的情節似乎在摻雜了各種各樣的思緒後鋪展在帶有詭異笑容的面具後，太多人哭，太多人笑，車窗外過去的風景躲在一個人的影子裡面，最後如同《如果愛》里那個大口吃麵的導演說的那樣，其實他真正想拍的只是一個純粹美好的愛情故事……也許一切的一切到了最後總會變得更加的簡單直接，真正打動你的場景也許不過是那個荒誕不經的故事裡，那個漫天桃花飛舞的樹下，戴著一頂丑帽子的王菲，和她那張等待的面孔。

 


                             二

  四年，思念，在搜狗拼音拼寫出來的結果裡面，李米被這樣兩個簡單的詞糾纏著。

  在看這部片子之前，一直認為這只是周迅一個人的電影，所有的情感波動都只是隨著她的話語她的動作她的表情而戰慄。無論什麼樣的故事在她的演繹下都不會變爛，無論什麼類型的故事在她的呼吸下都會變得無足輕重，在電影海報的宣傳語裡面，懸疑兩個字簡直是多餘的，只需要領銜主演的下方有她的名字就已足夠，因為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純粹的愛情故事。

  體內藏毒和接頭人的環節很快就被自己猜到，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我們甚至可以省略電影一大部份的時間，真相其實不重要，要看的只是周迅睜大眼睛看著坐在警局裡的鄧超，要看的只是她將積攢了四年時間的痛苦如何爆發。那些不甘，那些憤怒，那些驚喜，那些哀怨，那些淚水，那些苦笑，那些不知所措，那些畏畏縮縮，那些斷斷續續的聲音，你甚至可以閉上眼睛在她的喘息之間感覺那五十四封信的份量，那些對往昔的思念那些對於他的執著，到了真相大白的時候，她卻被拉長的時空錯亂而弄得迷茫了，那些可有可無的動作和語言實際上只是在填充一個她自己都無法處置的局面。直到，那個男人最終躍下天橋，砸在身邊的車上時，周迅的眼睛裡的空白把整個螢幕都給霸佔了。那樣的空白讓人想起《蘇州河》裡的美美看到牡丹和馬達的屍體時，雨中的周迅說不出一句話，只是瞪大眼睛張大嘴，四處掃視。她的落寞和痛苦幻化成了一個人，更微妙的說法大概是她所看到的一切最後實際上僅僅編織了一張包裹全身越抽越緊的網。而同一個地點的兩處死亡，讓故事的整個編排在技術上也變得更加完整，儘管這在金基德的《時間》梅爾維爾的《紅圈》Milcho Manchevski的《暴雨將至》布奴艾爾的《白日美人》和其他同樣優秀的電影裡面出現過，但老套的環節卻讓我們對於將到來的另一個高潮變得無法適應，整部電影最打動人的部份開始了。

  這時才開始屬於鄧超的部份，並不太晚，讓這個優秀的演員和周迅同時開始飆戲的話，無疑是不公平的，那只會讓人忽視他。那個視訊裡面的鄧超只是說了短短的幾句話，但這幾句話偏偏是解開周迅思念謎團的鑰匙，而隨後的那些關於周迅的視訊，那些簡簡單單的生活畫片，曬衣服吹頭髮換車胎和別人吵架，原本空洞的眼睛開始慢慢變得濕潤起來，淚水一點點的溢出來，終於，她知道這四年來，他一直在她身邊，無論郵戳上的地方是哪裡，她知道他為了他們共同的夢在拼，唯一不同的是他在用命在搏，用命來換。在全片的感情基調悲傷到最低谷的時候，這些突如其來的畫面無疑是在用最後的努力來交換那根救命稻草，來交換燃燒愛情和希望的力量。豆瓣的一篇評論字字見血的說到，放棄你，是我愛你的方式。我沒是否有認，只是懷疑，這不是放棄吧，他一直在她身邊，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但他一直在凝視著她。包含深情，畫面無論再模糊，那份愛終歸是真摯的吧，不會再有那個人，不會再有了，那些關於鄧超的照片上總是那些堪稱華麗的微笑。

  正如電影的主題曲《窗外》中，周迅唱的那樣：

  你燦爛的微笑　我拼命的奔跑


                  三

  蒲松齡不會知道有個叫周迅的女人會把他小說裡的那個狐妖演繹的那麼傷人，甚至超過了所有人的期待。當所有人的生命都回來的那一刻，我只為周迅感到痛心，只有她一無所有，自己愛的人和愛自己的妖，那一刻都不再了。

  從一開始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佔有一個人，佔有那個有了夫人的王生。

  在剿滅沙匪的時候，她一眼就認定了那個穿著鎧甲輪廓俊秀的將軍，但是當她跟著大軍回來的時候，她看到了等待王生的女人，於是她愣住了，習慣得到一切的她無法忍受和別人分享，而他倆之間的情意讓她簡直髮狂，那張時刻保持平靜的人皮下面是她沸騰的清波。她只相信自己的愛，忽視了其他，也許從那時開始，悲劇無可避免的存在了。

  即便是認定她是妖的趙薇想讓王生納她為妾時，她仍然不能容忍這種共享。她所作的一切只為和他廝守，周迅在她的面前露出自己的真面容，毀滅一個或許就可以了吧。

  好簡單的想法，只是當趙薇對她說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的時候，她冷漠的面具下的心肯定顫動了一下。儘管她讓趙薇身染妖毒，儘管她用盡心計，但是她的喜悅卻不知道從哪裡表達出來，在感情上她永遠不是一個勝利者。尤其當王生說出那句，作為丈夫，我怎麼忍心……那一刻她已經一敗塗地。

  她是沒有機會的，除非……

  只有死才是永遠，任何一個盟約只要有了一個死就無法更改。而當一個人死去的時候，能夠抓住對方心的東西也許就那樣的水到渠成了。

  但在這之前，她還是不願意認輸，她用話去刺激王生，希望用死的恐懼來交換他的愛。你怎麼不去陪她去死，她肯定都不相信自己會說出這句話，但王生卻把匕首刺進了胸前。

  於是她決定了，犧牲自己可以讓他永遠記得。足夠了嗎？

  當所有人都復活的時候，她消失了，王生望著佩蓉的眼神裡卻多了一絲雜物，那是她的影子。她贏了，她從此以後住在了王生的心裡，永遠也不會被搶走。

  愛從來都無法分享，很小的時候在一張VCD的封面上看到這樣一句話，兩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就是一場悲劇。

  那個逍遙灑脫的倉央嘉措在一個糾結的時刻寫到：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四


 

  兩部電影都有著不同的宣傳語，但無論懸疑還是東方新魔幻，剝開層層包裝，只是一個愛字。但這個字有多難寫，很多人都清楚，去地鐵的出租上，敏姐說到這個問題時說，結婚後的女人貶值，但結婚後的男人卻升值了。我笑了笑，為什麼女人總會對男人充滿了懷疑，如同畫皮裡的王生對佩蓉說，你從來就沒相信過我不會背叛。

 

  回南匯的時候，你電話裡說，如果回了樟樹，就要五年。其實多久都無所謂，至少我們還活著，至少五年裡面我們還是可以有很多時間在一起。一分一秒，從不曾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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