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強颱風》，能否來得再「強」些？

    不爭氣的中國電影近年來似乎找到一些自信，以致最近都有點狂妄了。先是《畫皮》的未映先紅，其宣傳海報上赫然寫著「08首部東方魔幻巨獻」，令人砰然心動，可是看了後才發現，片中幾乎既無魔，也無幻，整個成了一部披著「畫皮」之皮的三角戀愛情片，比比二十多年前的《倩女幽魂》，不知陳導是否有剖腹念頭？接著是這部《超強颱風》，可謂是未聞「風」聲，先聞豪言，首先吸引我的，是馮小寧導演那句「《超強颱風》比《後天》好看一百倍」。對於這句話，我相信廣大好萊塢影迷們都會一笑了之。不過，既然咱中國導演敢於槓上《後天》這樣的災難題材，就算是比它爛一百倍，怎麼也得賞這個臉。
    先說激動人心的。影片開頭，鏡頭由銀河系攝入，再到太陽、水星、金星、月球，最後到地球，從一個震憾的角度，讓人感受到那巨大可怕的颱風漩渦，然後在結尾處，又反拉回來。稍加回顧，這恐怕是中國電影的鏡頭第一次攝入浩瀚的太空，雖然只是幾分鐘，可是迷戀西方科幻片的我，很願去期待：這是中國導演藝術視野的一次新的開拓。接著是巨大的颱風眼，天空中環繞的白雲，場面壯觀而美麗。這個鏡頭，可以說是放在世界電影中，都頗有開創意義。最後是颱風侵襲，巨大的風浪撲捲而來，房屋被沖跨、汽車被掀翻、人被整個刮飛……雖然這些特技在好萊塢不足為奇，可這次是熟悉的中國街景和身影，細看起來，感受還是頗為特別。
    但是，儘管能在影片中看到馮導和特技人員的買力表現，已經被美國大片慣壞了眼睛的我們，還是產生了這樣的想法：撲捲的風浪，浪頭能否再高些？飛起的汽車，砸牆能否再有力度些？被颳起的小偷，飛得能否再高些？雖然還是第一次聽說居然還有18級強的颱風，可是我毫不介意，既然是虛構的災難，何妨來得再強些？
    有了這種想法，再整體而觀，這是一部頗令人無語的影片。看了《無極》，大家痛罵；看了《夜宴》、《十面埋伏》、《黃金甲》，影迷嘲諷。可是我相信很多人看了《颱風》以後，恐怕連批評的勁兒都提不起來。可是基於對這種種開創精神的強烈期待，我願意強打精神認真地跟它較一回勁：
    《抗擊「藍鯨」颱風紀實》？
     看完整部片子，我想電影的名字不妨改為「《抗擊「藍鯨」颱風紀實》」，從頭到尾看起來，它怎麼都像是一部電視紀錄片。講故事，一直是中國電影導演的軟肋。以前的大片，軟在故事邏輯的混亂不清，可是《颱風》，我只能無奈地說：它基本上沒有故事可言，我們看到的，大部份是在歷數市長抓小偷、迎專家、視察老鎮、現場救人，頗像小學生寫作文式的流水記。當然，片中也涉及到市長和專家的師生關係，以及專家父親葬身颱風的回憶，馮導似乎也想來個「故事套故事」，來改善一下這個單薄的局面，只是他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處理，只有把這段小故事硬拉整個敘事框架來，讓市長和專家在無人處來了段單純的對話，怎麼都讓人覺得游離。敘事薄弱到這個層次，導演是不是該找本大學時代的《影視教程》來翻翻？
    「以人為本」的光輝典範？
    市長形象的過於高大，使整部片子幾乎成了個人先進事蹟展。「生命重於一切」這六個字，影片刻意讓市長喋喋不休地說了好幾次，甚至不惜浪費大量鏡頭來給這種精神「估價」：38億和經濟開發區的毀於一旦。如果把影片歸類為「主旋律」，倒也見怪不怪，但我猜，馮導一定不同意這個定位。片中一個鏡頭：市長和眾漁民被困觀風眼中的孤島，無計可施，這時一隊衝鋒舟駛來，眾人高興地喊「解放軍！」，接下來差點就要「主旋律」了，可是鏡頭點到為止，艱難地克制了下來。可以看出，馮導還是在試圖突破這個樊籠：影片沒有像以往那樣刻意渲染解放軍的英雄救人場面，市民撤離的情形也是一筆帶過，甚至還特地安排了50年前颱風吞噬人群的悲慘畫面——影片想把精力集中在災難本身，以及災難中的人性。可惜，馮導還是太過心急，在一開頭就把要表現的東西和盤托出，沒有拿出足夠的耐心去深入挖掘，市長不必言，影片中的鎮長形象本來是可以深入挖掘的，可惜他穿雨衣出門，未免太早了點。
    18及超強颱風襲城，無一遇難？
    就場面而言，我最想對馮導說的一句話是：您老人家是不是嚴重低估了咱觀眾的心理承受力？十年前《紅河谷》的悲壯現在還歷歷在目，汶川地震的慘烈也餘悸未消，這本來是馮小寧表現悲愴的絕好機會，影片開頭那段沉重的背景音樂也讓我有了那種預感。可是影片把「驚險」放在了市長的撤離決定上，留下一座空城。於是，我們觀眾隨著颱風一起被忽悠了：折騰了半天，零傷亡。唯一可能遇難的，也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那個變態的老外，當他連人帶車被捲入巨浪中時，一度讓我們屏住了呼吸，可是不久他就被鬼使神差地拋了回來；另一個是那個小偷，他被壓在車輪底下。但這回觀眾沒那麼容易上當，因為這回市長在不遠的地方看著，據邏輯他是怎麼也不會掛的。
    老外的攝影機怎麼老拍？
    從頭到尾，那個老外就像個跳蚤，拿著攝影機不亦樂乎地東拍西照。馮導的意圖很明顯：開闢一個老外的視角，可是這種處理方法未免太過簡單和拙劣。中國電影太過渴望得到世界的認同，以致於導演們還沒有把國內觀眾哄好，就急於去取悅於海外，是否本末倒置了？
    當然，影片最令人詬病的是結尾那段硬套上去的說教。

    糾集了這半天毛病，本意並不是想得出「《超強颱風》是爛片」的結論。說到這裡我很想提到《無極》的悲劇，客觀地說，初看這部電影，一個魔幻的場景，給人耳目一新，只是它題材的開創性被淹沒在「饅頭血案」的討伐聲中，我到現在都頗感遺憾地覺得，中國版的《魔戒》無緣誕生了。中國電影像中國足球一樣，要承載的東西太多了，而中國導演又急於去迎合這些期待，以致首尾難顧。我們需要的，是時間和耐心。馮小寧們，不急，慢慢來，我們期待著中國版《後天》在未來的誕生！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