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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芬金之迷霧驚魂--The Mist

迷雾/史蒂芬金之迷雾惊魂/雾地异煞

7.1 / 340,625人    126分鐘

導演: 法蘭克戴瑞邦
編劇: 法蘭克戴瑞邦 史蒂芬金
演員: 湯瑪斯潔恩 瑪西亞蓋哈登 蘿莉荷登 安德魯布瑞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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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雨

2008-11-03 18:53:52

《迷霧》:不論何時,我們都需要英雄


文:十一月的雨
 
看完《迷霧》,我沉思良久。
 
我始終認為好的作品都會引起人思考的,因為它處處都折射著現實,處處都包含著人性。《迷霧》中的怪物不過是個隱喻,國家機器一旦失去控制不一樣會變成吞噬人民的怪獸「利維坦」嗎?所以災難其實離我們很近,如此一來問題就變得非常現實了:假如面對這樣的浩劫,你會如何選擇?
 
其實考慮這個問題很痛苦,不論把自己置於哪個角色之下,內心的拷問和真相的逼迫都會讓我坐立不安。現實的角落往往讓人目不忍視,「人性本善」的論調有時候看起來太過虛弱。你可以說這是我在和平時期知識分子式的胡亂臆想,但人類文明發展到現在其實就是一部血淚史,其間不為人知的代價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都是一部異類作品。
 
首先,這是「史蒂芬·金 + 法蘭克·達拉邦特」組合的第三部作品,但不同於《肖申克的救贖》和《綠里奇蹟》里高唱人性讚歌的基調,《迷霧》則露骨的把人性的陰暗面描慕的讓人不敢直視。
 
再從表現個人英雄主義的恐怖災難類型電影的範疇來說,《迷霧》更是反其道而行之,從頭到尾瀰漫的那種詭異氣氛使得我們自然而然的相信和依賴男主角,卻隨著他一步步陷入絕望直至崩潰。沒有《魔女嘉莉》和《寂靜嶺》復仇高潮的淋漓快感,雖然以血還血以牙還牙和現代文明背道而馳,但至少滿足了我們內心的本能慾望。也沒有《閃靈》里惡人最終一死好人最終逃脫的典型結局。
 
《迷霧》,沒有任何出口,也絕計無法解脫。
 
我覺得導演並非在刻意的反主流,每一處出人意料雖然和大多數人的普遍認知相悖,但並無斧鑿的痕跡。《迷霧》其實是在探討一種可能性,因為這種可能性基於幽深的人性,所以才顯得真假莫辯、才讓作為人類本身的我們無法釋懷。
 
故事發生在一個稀鬆平常的小鎮,不平常的是離小鎮不遠處的島上軍方的神秘駐地。如影片開頭籠罩其上的那團霧一樣,潛伏著某種不可測的危機。
 
颱風過後,David帶著兒子來到超市採購,超市里擠滿了同樣前來採購的鎮上居民。同樣在這的還有他的鄰居,一個黑人律師。可以看得出這位律師在鎮上過得不太順心,這從他頗具敵意的眼神可以看得出,但David一系列善意的舉動似乎讓他們緊張的關係有所緩解,他甚至為David開車載他而道謝。
 
於是便有了兒子和David之間的這段對話:
「你和Norton先生現在是朋友了嗎?」
「說朋友可能有點誇張」
「我想你們之間不再互相討厭了。」
「應該是吧,這是個好開頭啊。」
 
遺憾的是這只是David和我們善意的臆想罷了,這點好轉的端倪成為他們之間最後的和諧。面對接下來的災難,一切友好都顯得那麼脆弱。
 
平靜被嘶喊劃破,一個滿面鮮血的老人從遠處奔來。在他驚惶失措的恐怖描述中,警報聲起,迷霧襲來,世界瞬間變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塊。在這狹小的空間裡,未知的恐懼籠罩在了每個人的心頭,霧中到底藏著什麼東西?篤信上帝的一位夫人這時候帶著耐人玩味的表情說了一句:是死神。
 
自此,人們孤立無援的境地基本確立。而按照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規律,人們在面對災難時的不同倒向也使得幫派的劃分漸漸清晰起來,每個幫派的領導人已經悉數登場(為了便於理解我把他們分為三類,並儘量用最具有代表性的詞語概括,僅供參考):
有神論派,無神論派和自然神論派。
 
有神論派顯然是由那位夫人領導的。看得出她的世界裡只有宗教,所以面對災難她無處可逃,只能遁入《聖經》。為此她拋棄了人性,因此在大多數觀眾來看,雖然她言必稱上帝,可她更像魔鬼。我相信起初她也難以克服心中的恐懼,但在面對那隻蟲子之後,她的眼神變了。《聖女貞德》里貞德面對自己內心的拷問最終悟出:你看到的並不是真理,你看到的只是你想看到的而已。雖然這是一次偶然事件,但在她看來這是上帝的考驗,冥冥之中已經註定。這位夫人最終從心理上確立了自己是上帝僕人的角色,她帶領那些內心極度無助的人們一不小心闖入了最原始的心靈禁區。
 
無神論派的帶頭人是黑人律師。他有著領導眾人的強烈慾求,這點從一開始他就不斷的告誡在場的各位應該如何如何就可以看出。但職業習慣也可能助長了他過份理性的一面,所以當David和其他幾個人遭到怪物襲擊後他始終不相信這是真的。即使由店長親自勘察現場後得出官方結論,這位律師仍然堅持自己的立場。這個時候左右他的其實已經不單單是職業的理性思維,身為黑人遭到的歧視,初來乍到受到的羞辱,存在的不存在的,全都化為了淤積在心頭的憤怒,讓他變得剛愎自用。此刻證明白己的立場正確已經變得高於一切,其他他已經來不及考慮。
 
 所謂自然神論派,意思是指他們並不否認超自然事物的存在,但他們也並不迷信上帝。在他們心中有著對未知事物的敬畏,同時他們也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拯救自己,幫助別人。在這群人中,David是唯一能夠擔當起此派領袖的人選。他勇敢、正義、富有同情心,深謀遠慮的同時對人性也有深刻的認識。因此,超市的小職員Ollie從頭至尾都追隨他也就不難理解,雖然相貌上有所差別,但他們其實是一類人。他們積極組織防禦自救,在黑人律師一幫人出去前反覆挽留,為了救傷員而冒險去取藥,即便是傷亡慘重從而對自己的決策產生了懷疑,在大家的鼓勵下他還是扛起了追尋最後希望的重擔。
 
黑人律師一幫人最終因為自己的選擇而喪失了性命。於是三派之間的博弈變成了兩派對立,而且隨著蟲子的侵入和取藥計劃失策,越來越多的人倒戈向了魔鬼夫人一邊。空氣中開始瀰漫她所形容的末世審判的味道,她的信徒也漸漸進入了某種偏執的信仰狀態。
必須一提的是,在超市所有的人群中,有三個人是獨立於各幫派的,他們是駐守在神秘小島上的軍人。在David他們的反覆追問下,其中一個人道出了事情的原委:軍方在小島上實驗的時候,不小心弄出了一個通向平行世界(即平行宇宙概念,與人類世界相平行的另一個世界)的大洞,於是伴隨著大霧,那邊的生物傾巢而出。悔恨愧疚,恐懼痛苦,此刻他們面臨的窘迫可能要比所有人加起來的還要強烈,以致於其中兩個人無法承受而上吊自盡。但是無論如何,災難已經發生,結果無法挽回。
 
但是民憤在宗教狂熱的渲染下,終於被放大到無法控制的地步。
 
這是一部恐怖片,為了增加入們的恐懼,在夢魘中令人戰慄的昆蟲變大後來到了現實之中。所以人們看到了各種各樣醜陋怪物,看到了各種各樣悲慘的死法。
但是,我想說,這只是讓人頭皮發麻的最表層的恐怖,真正的恐怖源於人性,也歸於人性。
 
有神論派的一個信徒向魔鬼夫人報告了自己發現的關於軍方的秘密,於是這位夫人最終無恥而無畏的點燃了連接人們憤怒的脆弱神經導火索。她最終還是親手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讓人們在瘋狂中踏入了人類在幾千年來企圖用文明不斷包裹起來的原始心靈禁區。一旦打開,一切無法挽回。那一刻,人重新變成了動物,主宰他們的,沒有理性,只是瘋狂。
 
那位可憐的士兵,被迎面而來的人捅了兩刀。然後在女巫的指引下,被瘋狂擁蹙的群眾,抬出了弱小生命所能受到庇護的最後地方。
 
那一刻,我想到了古代的某種儀式,用生命祭祀神靈,把同胞視為無物!當那位士兵哭泣著說出「求你了」之後,在他被巨大的怪物突然扯走留下那個控訴的血手印之後,「怪物,今晚將會遠離我們…..」隨著女巫預言式的話語,浮現在那個最虔誠的信徒臉上的,警示鬼魅般的笑容。這個笑容讓我不寒而慄。
 
很多人認為這是作者和導演對政治和宗教的一段影射。確實,人類歷史上相似的情形始終像個幽靈般潛伏在陰影中,不時的跳出來嘲弄人類的文明。
 
燒死被視為宗教異端分子布魯諾的教徒們,被希特勒蠱惑後參與屠殺猶太人的德國人民,再近一點,在文革中瘋狂的紅衛兵們。失去理性的控制而為某種極端思維控制的人們,與其說變得盲目,不如說回到了那個嗜血的年代。政治和宗教不過是人類的文化外衣,它們的產生恐怕也是基於對人性惡的一面的最大程度的預測。所以我覺得,史蒂芬·金想引起人們深思的恐怕並非是政治和宗教,而是遠比它們要幽深的人性。
 
經歷了這場暴風驟雨之後,那個出人意料的結局顯然讓人無法接受了。導演究竟要做什麼?最初走進迷霧的那個婦人卻最終活了下來,她意味深長的眼神,是憐憫還是嘲諷?
迷霧散盡,卻沒有出口。
 
我想起了汶川大地震時《南方週末》的一篇報導。在發生地震後與外界失去聯絡的北川縣,倖存的人們由各單位組織著聚到了一起,學校這邊則按照班級為單元負責自救。其中一個班的負責人是體育委員,危急時刻他站了出來,盡一切力量把本班的各個方面處理好,包括找食物,建臨時住所,安撫同學情緒,安排救援人手。但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資源越來越少,和外界沒有任何聯絡的情況下,他也開始變得異常焦躁。一天因為和另一位班幹部因為食物分配問題發生分歧,兩個人扭打了起來。看到這種情形,老師對準備上前阻止的同學說:「不要管,讓他們兩個打,他們現在需要這個。」兩個人打到沒有力氣,爬起來後重新協商解決問題,最終達成了一致。
 
這是個小小的細節,但讓我印象深刻。
 
近期還有一則消息,在北川抗震救災中發揮重要作用的基層幹部董玉飛,卻在逃過最危險的時刻之後,在災後重建中自殺身亡。
 
這兩個事件之間沒有必然聯繫,只是因為一場災難,他們讓我們知曉。
任何災難都有可能在我們任何一個人身邊發生,在這樣的浩劫面前,人類渺小的可憐。求生的慾望會催生我們的勇氣,恐懼的心境也會消磨我的希望。所以這樣的時候,我們需要的是英雄挺身而出,帶領大家在有限的能力下向生存的希望靠近。他們有這樣的素質,他們的心底會不斷的湧出驚人的能量。但是,英雄不過是一個稱號,他們也是人,是人就不會完美。所以孩子們需要打一架來發洩,所以董玉飛會因為無法承受而放棄生命,所以,David會在最後的一刻徹底崩潰、仰天長嘯。
 
他們的內心到底承擔了多少東西我們無法估量。最終的悲慘也讓我們目不忍視。但是,這些並沒是否有定,在任何時刻,我們都需要英雄。
 
我時常會把自己置於這種災難之中,我時常會問自己在那種情形下,我是否有能力站出來,做那個我們都需要的英雄。
 
我不敢說自己有這樣的能力,帶領眾人面對未知的恐懼。
 
但是我會是小職員Ollie,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幫助David,即使在離開店之後被怪物一口吞掉,也再所不惜。
 
                                2008-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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