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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04 21:38:56

娶個安娜貝絲那樣的老婆


     2003年的影片《神秘河》,被眾多影評人和觀眾認為是伊斯特伍德最優秀的作品之一。
      我看電影有個習慣,絕不能漏掉一點畫面和對白,經常是思想瞬間走神導致路人甲的無關緊要的對白沒有聽到,也要把片子倒回去重看。當然這一般適用於有內涵的片子。因此,對我來說,看一場電影用的時間經常要比影片長度多一些,看一遍相當於看了兩遍(多也不敢說)。而寫所謂的觀後感。按說應該是再多看幾遍才能做出評論的,但是有時第一印象反是最準確的(特別是對人)。
      電影在我看來可以劃分為三種類型:1.看了開頭就在想什麼時候能完的,一般來說是拍得很糟的片子;2.越到後面越希望影片不要結束,最好一直這麼演下去,一般來說這類片子一定是帶給我強烈快感的;3.並不是很有感覺,但片子拍得不錯,就好像一個不是你喜歡的那種類型的美女坐在你身邊,縱然你沒有非分之想,但鑒於對美的天生的熱愛,你也會心曠神怡。
      影片的色彩,兇殺的內容,《神秘河》一開始給我的感覺是一部懸疑偵探片,這不是我好的那口,不過因為情節引人入勝,看得也是津津有味。如果這麼來說,它就是屬於上面說的第三種類型了。但是等到尾聲。我已經把這部電影劃分到我喜歡的類型里去了。
      鑒於我的年齡、閱歷以及人生觀,我喜歡有人討論宿命論,還喜歡討論親情、愛情、相互的信任,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孤獨。這部電影裡全說全了。偏巧最近正在研究弗洛伊德,這部片子的開頭剛好似乎是由一個小男孩由於童年受到性侵害導致成年後心理有嚴重的心理問題引出。我只能說,這部片子來得太及時了。
      以下內容屬於嚴重劇透,還沒有看過這部電影並且打算去看的閱讀前請三思。
    
      三個小孩,在街上玩耍,碰到兩個變態。兩個變態在三個小孩中物色了一個,帶上車,走了。上了車的男孩叫做戴維,沒上車的是吉米和西恩。
      戴維被蹂躪了四天逃回了家,吉米和西恩在戴維家樓下對著窗前的黑影搖了一下手,宣告三個孩童的友誼就此終結。
      三十年後,吉米十九歲的女兒凱蒂遭人殺害,事發當晚戴維滿身是血慌慌張張回到家中,妻子瑟萊絲的不安從此拉開帷幕。
    西恩作為警探,接手了兒時玩伴女兒被害的案子,戴維的妻子瑟萊絲是凱蒂的表姨,帶著老公到吉米家幫忙處理後事。三十年後,三個男孩再次被命運拉在一起。
      戴維受傷的右手引起警探西恩的注意,也一直撩撥著瑟萊絲脆弱的心靈,西恩尚且沒有懷疑戴維,瑟萊絲先大義滅親了。
      瑟萊絲找到被悲痛和憤怒交織折磨的吉米,說出自己一直擔憂的想像,她已在心裡把自己的丈夫當成兇手。吉米把瑟萊絲親親摟在肩頭,眼神裡流露出殺氣。
      身為警探的西恩經過慎密偵查,最終確定並逮捕了兇手,與此同時,吉米帶人把戴維逼到酒吧外的河邊,告訴他,這裡曾是他殺人棄屍的地方,戴維驚恐地問,為什麼告訴我這些?吉米說,承認你是兇手我就不殺你,戴維承認了。吉米舉起槍。
      清晨,吉米舉著酒瓶爛醉地坐在街邊,西恩走過來告訴他案子破了,兇手被繩之於法,瑟萊絲在尋找戴維,你知道他在哪嗎?吉米看了西恩一眼,說,你遲了一步。
      兩個人一起看向前方,三十年前,載著戴維的那輛轎車正在緩緩離開。
    
      影片前半部份沒什麼出奇,一個妙齡女孩被人謀殺,最像兇手的那個人漸漸被懷疑,傻子也能猜到最像的肯定不是。好萊塢的編劇比起中國的「便具」,高的不只是智商。中國編劇腦筋只轉一個彎,美國編劇轉三個彎,美國編劇最終只有一個目的:讓你猜不到。這樣久了,就和國產編劇怎麼寫都會讓你猜到一樣,我們都免疫了。所以一開始儘管朝最不可能的人身上想,往往最終差不遠。
      但誰是兇手遠不是這部電影的重點,事實上導演明顯也沒有在這上面花太多心思。就是說導演根本不怕你猜到誰是兇手誰不是兇手,因為他要表達的不是這個,這也從最終兇手不過是個沒露過幾次臉的啞巴、動機也是相當單純簡單這件事能夠看出,殺人案沒有太多的神秘性複雜性。影片的重點在於描述事情是怎樣一步步變成這個樣子的。
      戴維,這個幼時遭遇不幸的男人顯然一直沉浸在童年的陰影之中,從不信任任何人。從一開始滿身帶血地半夜回家,就把一切懷疑的目光(影片內的影片外的)吸引到自己身上,但讓大家想不明白地是,他為什麼不辯解?他的敏感脆弱的妻子瑟萊絲對他敘述的懷疑從一開始就註定不會消除,並為最終她的告密埋下伏筆。吉米死了女兒,偏執地不相信警察,而是糾集自己凶神惡煞的妻弟到處盤問打聽消息,這也為最終他動用私刑殺死戴維埋下伏筆。吉米的老婆安娜貝絲,雖然對丈夫一直偏愛這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女兒凱蒂心懷不滿,但在凱迪死後還是流露出母性的本能趴在丈夫身上嚎啕大哭,一個典型的賢內助,為影片結束時對丈夫那段聳人聽聞的告白埋下伏筆。警探西恩的老婆,按劇情告訴我們的說法是,跑了,但總在一些時候,打電話給西恩,卻怎麼也不說話,為之後的回歸埋下伏筆。
      我認為,導演就是在闡述一個道理,命運決定性格,而性格最終又決定命運。戴蒙的死,表面看來是吉米誤殺,其實說到底,是死在他的自閉性格上,而他的這種性格,正是因為童年的那次經歷。觀眾一定都會想,假如當年上車的不是戴蒙……導演自然也想到了。
      影片在中間時,西恩第一次盤問吉米,吉米就提到,假如當年被壞人帶上車的是他,或許今天的一切就不會發生。算是導演第一次堂而皇之地和觀眾討論命運。在影片行將結尾,又是西恩說出:「有時候我覺得,我們都上了那輛車,……在現實中,我們仍是被關在地窖裡的小孩,想像著要是我們逃走會怎樣。」其實這段話由西恩說出有站著說話不腰疼之嫌。可是最該說這話的人死了,導演借西恩之口說出戴維想說而沒有說的話,顯示出對命運安排的無奈。
      戴維雖然沒有說過那些話,但他卻說過類似的,在和瑟萊絲在家中一場戲中,戴維說了「逃出地窖的不是戴維」,言下之意他從來沒有逃出來過,或者說逃出來的已經不是他了。他還說:就像吸血鬼一樣,一旦被侵入,陰影永遠存在。這句話可以認為是他對童年那場噩夢的形容,這也解釋了他那晚滿身是血的原因——殺死了一個接受男童妓服務的男人。但我不認為導演會如此膚淺,拍這樣一部電影只是為了向人們宣傳戀童癖的惡端。歸根結底,導演是想說明,任何一種形式的傷害,一旦實施,造成的創傷都是永久性的,永不能改變。
      回到影片開頭,三個男孩在一塊未乾的水泥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吉米、西恩都寫完了,當戴維剛剛寫下「DA」,就碰到了開車的那兩個人。被帶上車的也是戴維,三十年後,付出生命代價的依然是戴維。這不禁讓我們感嘆命運對戴維的不公。雖然吉米和西恩都說過「假如上車的是我」這樣的話,表面看來似乎也在感嘆命運的無常。但這只是一種人性的虛偽,在吉米殺死戴維之前兩人的對話中,觀眾就能明白一切。
      戴維:如果上車的是你,你就會懂。
      吉米:但上車的不是我,是你。
      導演在告訴你,這就是命。認命吧。
      我喜歡。
      另外影片結束前吉米的老婆安娜貝絲對吉米說的那段話,使得這個之前在影片中一直顯得不那麼重要的角色一下子有了存在的價值,而且對於提升影片的思想價值來說也是非常必要的。當吉米略顯懺悔地面對著窗外說「我殺了戴維,但我殺錯人了」時,且看她是如何說的。
      安娜貝絲說:吉米,昨晚哄女兒們睡覺時,我跟她們說你的心好大,我說你好愛凱蒂,因為你創造了她,有時你對她的愛幾乎到了極限,愛到心幾乎要爆炸(此處吉米試圖阻止她說下去,但她依然繼續往下說),我說爸爸對她們的愛也一樣,因為他有四顆心,全都滿溢著愛,所以我們不必擔心,爸爸為了心愛的人什麼都敢做,勇敢地去做,他永遠不會犯錯,不管爸爸做了什麼,他永遠不會犯錯,結果她們安心地睡著了……爸爸會為了心愛的人赴湯蹈火,這樣就夠了,別人家都很軟弱,只有我們家例外,我們家絕不會軟弱,而你,是這個家的統治者。
      就這一席話,吉米心裡再也沒有了對戴維的愧疚感,甚至都有了和老婆親熱的慾望,並且事後很坦然地帶老婆家人走上街頭看遊行。其實那晚吉米殺死戴維之前,安娜貝絲已經預感事情會發生,因為瑟萊絲打電話告訴她了,但是她什麼都沒有做。比起吉米、殺人兇手,這個女人的兇狠完全不佔下風。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瑟萊絲,從一開始就對戴維說的話持懷疑態度,揪住「為什麼報紙上沒有刊登消息」而不放,最終發展成為向吉米「出賣」丈夫。當然我們可以說這是瑟萊絲比安娜貝絲善良的地方,但導演顯然並不想讚美瑟萊絲的善良。影片的最後,安娜貝絲一家看遊行的同時,妻子瑟萊絲也在人群中神情不安地走動,她看到了西恩和重新回到他身邊的女人蘿拉,看到了和丈夫在一起的很是開心的安娜貝絲,臉上不安的神情形成鮮明對比,最後衝著參加遊行的隊伍中的兒子麥克擠出一點笑容並招手叫喊他的名字,但眼裡分明都是淚水。而麥克在一堆歡快的孩子中,也是一臉落寞。而安娜貝絲還對瑟萊絲落井下石:「居然懷疑自己老公,還跑來告狀?」言下之意就是活該。影片到了這裡已經有點殘酷了。
      在電影結束的時候,樂隊演奏的音樂是約翰·菲利普·索沙的「Semper Fidelis」,這個拉丁文的意思是「永遠真誠」。電影到最後,似乎又在探討妻子該不該對丈夫保持永恆的忠誠的問題。影片中男人的命運,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掌握在自己的女人手中。其實這也是導演在變相地告訴你,娶個什麼樣的老婆,也是你的命。這一點在片中也能找到淵源。還是西恩第一次盤問吉米時吉米說的,大意是如果上車的是他,他就不會有膽量去追求前妻,沒有前妻,也就沒有現在這個老婆。說到這裡,感覺像是在說蝴蝶效應了。
      導演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曾是個優秀的演員,現在是個不錯的導演,這部被稱之為他最優秀的作品之一的《神秘河》,在一些介紹該片的資料上依然被這樣介紹著:「一部反映兒童遭受性侵害所帶來的心理創傷的影片」。我想說的是,導演永遠不會像觀眾一樣膚淺,就像我寫下這篇文字,依然只能在心裡自卑地認為,我只看到了導演想法的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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