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齊天大聖西遊記:西遊記之仙履奇緣--Chinese Odyssey Part Two

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西游记完结篇仙履奇缘/齐天大圣西游记

7.8 / 8,623人    Hong Kong:95分鐘

導演: 劉鎮偉
編劇: 技安
演員: 周星馳 朱茵 吳孟達 藍潔瑛 莫文蔚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人生無聊才讀書

2008-11-12 23:11:26

庸俗、惡俗與媚俗:惡搞來臨,經典沒落


《大話西遊》可以說是星爺告別類型流氓喜劇的終結之作,但對於我們這個時代的喜好與精神特性來說,它恰恰是一種不詳的發端。它以粗俗的調侃和對經典文本的肆意踐踏,成就了自身的經典性地位。這一創造,至今沒有一部類似的電影能出其右。
  
  一、惡搞時代的來臨
  網路時代,技術時代,愚樂時代,消費時代,全球化時代……,這些對我們時代特徵的描述,都是恰如其分的。其中任何一個因素的缺乏,都不會造就今日之局面。毋庸置疑的是,這個時代是沒有任何理想主義,沒有任何思想的深度,沒有任何建樹,以及也不想有所建樹的歷史時期。到處是燈紅酒綠般的癲狂,到處是賣笑賣唱般的自虐,到處是沉浸在集體性的自我迷失中的歇斯底里。我們是如此富有和熱鬧,卻又如此徹底的絕望和孤獨。

《大話西遊》正是產生於這樣的一個溫柔鄉時代。以其為發軔,對經典文本的惡搞成了時下影視創作的靈感源泉。並且這股惡搞之風還波及美國(《史詩電影》、《美國派》等)、日本(《西遊記》)韓國和泰國等地,蔚為世界之風尚。這一境況,是權力、傳媒和觀眾在互相媾和中達成的默契。當無休無止的沉浸在愚樂中的時候,對當下的關懷,對政治和思想的關注,以及對自身問題的無出路的追問就被暫行擱置,久而久之,就沒有了思索的能力,甚至沒有了通過思想來獲得明悟和救贖的慾望。這樣的人群,治理起來,自然是毫不費力。想一想便不難明白,權力會查封《色戒》、《蘋果》、《大鴻米店》,卻怎麼也不會查封星爺那些無厘頭的流氓肥皂劇。它們所起的作用是不一樣的:前者都是對熱點問題的探索和追問,後者卻讓人以吸食鴉片的方式來迴避探索;一個試圖說書歷史和人性的真相,一個卻在想方設法的製造迷人的幻影,製造無以復加的暴力、色情和口唇快感;一個以色情為假像,內裡卻是嚴肅的關切,一個是以色情粗口為己任。如果人能以合適的方式代償某些東西,他就會自然而然的遺忘某些東西;如果他獲得了史無前例的快感,就不會在意任何美感;如果借熱鬧可以暫時忘卻自我,他寧願永遠不知道自己是誰:相信我,世界上沒有幾個人真的想徹底的認識自我,那對自己來說,不啻是最致命的災難。現代影像,不但扭曲人的歷史和記憶,還通過一系列惡魔般的夢幻泡影的批量製造,讓人喪失批判的能量和心智,喪失對真相的熱忱,以致於迷失自我而不自知。對當下的責任感,對傳統的關懷,對嚴肅問題應有的責任,在肥皂劇的夾擊下,都煙消雲散,一派樂得沉淪百日好的末日景像。

二、愚樂時代的經典文本
  至今為止,孫悟空不下十幾個版本,最經典的,一個是六小齡童的,一個自然是星爺的。一個傳統,一個反傳統。有時我覺得非常可惜的是,傳統的存在,原是讓後人以此為基而創造自己的傳統,構成一個延續性的歷史性傳統的連結,可是,我們只知道反傳統、惡搞傳統,卻無任何傳統的建樹。現今的影視,都是吃祖宗的老本,胡編亂造,肆意歪曲,不知道等這些經典資源被消耗殆盡之後,那時我們以何為樂,以何面目回答後代的疑問:你們給我們留下的歷史在何處,給我們留下的清白記憶又在何處?

  用愛情代替取經,即是用世俗性的肉體、感官和日常性來取締靈魂的救贖,取締正兒八經的事功和宗教性。這是《大話西遊》顛覆傳統的第一步,也是最夯實的起點。不能說其這種顛覆毫無意義,至少讓人回歸世俗和日常世界。但是,通過取締嚴肅的救贖來達成這一回歸,對向來沒有任何救贖意識的中國人文傳統來說,卻不啻火上澆油。《西遊記》的偉大和美麗處,正是在於,其借民間文化的視角和立場談到了人之救贖的必要與根本性。由於中國並無救贖的經典文本,電影對救贖的顛覆,一方面通過取締取經,取締唐僧和孫悟空的經典正義與大無畏形象來體現,一方面卻煞費苦心的安排一個耶穌受難式的經典場景來予以惡搞。唐僧吊在十字架上,二個妖怪在其側,這個畫面,無疑是耶穌在各各他受難場景的模擬和顛覆。耶穌的受難,在西方文化與歷史中,開啟了一個新的歷史時代,呼喚了一種全新的信仰,其意義,對於整個世界,都不容小覷。當耶穌臨死尚以其仁愛淨化其旁的盜賊時,唐僧卻憑其蒼蠅般的囉嗦致死了小妖。這種對比,其用意是很顯然的。

《西遊記》預設了一種救贖,同時預設了一種未來。中國文化,是一種現世文化,沒有未來觀念,沒有過去意識。也可以說,缺乏一種時間意識,一種對時間的領悟和反思,是中國曆史的弊病。自從佛教進入官方和世俗世界,帶來了宗教,帶來了未來,而星爺的惡搞,卻把僅有的未來給予否定,愛情本位的至上,使對未來的堅持向現實妥協。當孫悟空談起戀愛,唐僧變成囉嗦的說教家,這經的淪落便難以挽回。於是,嚴肅的本著救贖的取經之路,就墮落為一出惡俗的鬧劇。這一後現代的經典景像,正是愚樂愚民新時代的反諷性肇始。唐僧的說教似乎是對國民教育的某種尖刻諷刺,而孫悟空的愛情和實利,好像是現代人內在的真實訴求。為了所謂的捉妖,連菩提老祖都犧牲色相,這種惡搞,不僅把高高在上的神拉下神壇,去除一切神的光環,而且,連人性的基本尊嚴都毫無保留的任意踐踏與褻瀆。這和希臘神話裡樂天開朗的神是不同的,希臘的神像人,星爺的神,不是小人,就是流氓。至尊寶為了打消紫霞的痴情而說的「不要像個慰安婦纏著我(大抵類此)」,更是不知何所用意,髒污之極。

三、經典沒落時代的開端
  人文經典,在現代性的總體處境下,不是成了大學與研究院的古董,就是被影視肆意竄改和扭曲利用。網路的飛速發展,更讓紙質文本無用武之地,甚至連傳統的詞彙語法規則都橫造屠戮,隨之而來的,不僅是思想方式的變革,也是思想能力的喪失。《西遊記》無人看,與之有關的影視和遊戲卻大行其道,蔚為大觀。我們這個歷史時代,似乎再也沒有創造經典的雄心壯志和能力,因此,當我們愚樂時,只好去找老祖宗。幾乎所有的古典名著和美麗而富有詩意的民間故事傳說都被影視編排的面目全非。嫦娥奔月、陳香救母、精衛填海、天仙配、牛郎織女、梁山伯祝英台等等,所有這些美好的民間故事,歷經歷史的淘洗而傳唱民間,因其對個性的歌頌,對美麗人性的讚揚,對自身尊嚴的捍衛而激動人心,成為寂寞的民間的安慰,成為苦難中的勞動人民的勵志書。影視竄改之後,這些東西幾乎全部失去,只剩下無聊的情節和赤裸裸的暴力動作,以及虛假噁心的戀情紛爭。再過幾十年,我們的孩子一定會把電影裡的陳香看做唯一的民間的陳香,經典和文化就此沒落。這些改編後的東西,除了愚樂和滿足快感,幾乎一無所能。

  禁毀和災難不能斷絕文化的血脈,惡搞卻可以。惡搞後的文本至少具有以下的經典特徵:
  
   1、掩蓋傳統真相,製造虛假幻影。
   最可悲的是,它們製造了虛假的歷史記憶,虛假的民間集體意識。民間的美好淳樸人生被抽空,代之以無休無止的爭鬥和英雄風雲。原味的民間風貌已不可見,那些嚴肅而有價值的東西,都被花里胡哨的服裝、眼花繚亂的動作和雲集的美女帥哥所遮蔽。惡搞過的東西,不承載任何價值、意義和追問,只以愚樂為能,為己任,以滿足促狹和庸俗的代償心理。影視把我們看做愚蠢和阿Q,我們也樂得如此,畢竟,「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最可怕的是,一旦習慣如此,內在的自我就會停止生長,我們自己也變成虛假的影視符號的影子。真正的豐富人性,在這些惡俗的東西里被簡單化和模式化,被肆意誇張和任意變形。我擔心的是,若干年後,我們的民族對文化和歷史的記憶,我們的美好傳統,我們自己的內在記憶,還剩下什麼值得一提的東西。

2、取締草根情懷,代之以英雄神話
  在沒有英雄的時代製造英雄,可謂迎合大眾英雄情結的必勝伎倆,這就像在沒有清官的中國製造清官神話一樣受人歡迎。民間傳說裡的草根,總是被影視一味的「昇華」為英雄。這不啻是對民間野史的玷污和糟蹋,對醇厚的草根意識和精神的出賣。多災多難的民間不見了,眼淚和痛苦不見了,悲天憐人的心懷不見了,生存之痛和樸素的理想也不見了,只有熱血和愛情,一腔正義和數不完的奇蹟。草根的親近天地,親近生死,被改變成英雄的叱詫風雲,治天轄地;民間的溫柔血性被擴大為暴力氾濫式的血腥。民間的在場成為了無奈的失語,於是,民間就被改成了江湖。

3、從民間主人公蛻變為大眾情人和英雄
《西遊記》中的活脫脫的豬八戒,到徐崢演的豬八戒那裡居然變成了梳著小辮的可愛的小白臉。陳香舅母的行為被演化為一場致力天庭改革的庸俗政治,而楊戩也一躍而為深明大義、臥薪嘗膽的英雄,民間和權力的原始衝突竟然被溫情脈脈的和解了。這種轉換是極其可鄙的,不但掩飾中國曆史的真相,掩飾民間的真實生存狀態,更是把老百姓對最高權力的不信任和憎恨轉化為信賴,把統治者塑造成了上體民情,下察民生的聖德英雄。這就是有人指出的,用個人道德來遮蔽歷史和體制,遮蔽政治的弊端和骯髒。如果說楊戩是英雄,那陳香無疑是頗得美女青睞的大眾情人。救母倒在其次,戀愛成了主要的戲份。於是,可歌可泣的親情戲就這樣變成了政治和愛情聯袂的神話改良劇。更不用說《還珠格格》把殘酷的帝王專制歷史戲說成什麼樣子了。

4、活生生的民間文學變成了武俠、言情和搞笑的混合體
  民間立場,以及對美麗愛情的執著,對個人尊嚴的追求,在這樣的影視里,自然是流失殆盡。草根的意識和反抗意志,被菁英意識的妥協與招安所取代。赤裸裸的合理化的暴力,古怪離奇的情節與巧合,令人走馬觀花般的美女和帥哥,以及矯揉造作、沒完沒了的的多角戀愛,這就是我們樸素的民間故事被踐踏後的面貌。一味的惡搞,除了快感還是快感,消磨時間之後,只會覺得無以復加的虛空和無聊。暴力滿足了我們野性的佔有慾和權力慾,滿足了我們殺戮的潛意識快感;美女和帥哥滿足了我們對並不完美的愛情的幻想,滿足了說不出的隱秘性慾望和強姦的意圖;而惡俗的搞笑,則滿足了我們作為奴隸的破壞癖,以及自由而不得之後的逆反與消極的反叛:這種反叛的目的,只是為了被馴服。因為沒有成為專制者的狗,我們才故意作出反叛的狼的模樣(改某網友之言)。所有這些東西,不過是賈瑞風月寶鑑上的王熙鳳的幻影,而我們卻認其為愛人。代償的快感腐蝕了我們的靈魂,讓我們活在虛擬中而不知春秋。

四、解構、遊戲和惡搞
  這三個概念很容易魚目混珠。解構仍然是一種結構的努力,它不過是破除傳統與權威的專制,而還事物和存在以本來面目,還歷史和文化以真相。解構的行為,依然是嚴肅的哲學和實踐行為,它不是要拋棄價值和意義,也不是要摒棄傳統,恰恰相反,它是致力於一種更人性、更真實、更富有意義的傳統與文化的構造。它有嚴肅的思想宗旨和人文訴求,有著屬於自己的獨特的理想主義和當下關懷。遊戲雖然用力於消遣,以冒險和刺激快感為核心要義,但是也不是一味的破壞。藝術的最高境界就是毫無掛礙的遊戲之境。當然,電影的遊戲只是打發時間的媒介,即便如此,它仍然是嚴肅性的。優秀的動作電影,總是活畫出一幅墮落的浮世繪(比如,《天生殺人狂》,《火線保鏢》等等),以政治和世界寓言作為背景。完全的遊戲之中,依然有著某種意味深長的啟示,有著某種教益和美感,或者某種動人和流連的東西。而惡搞,既不是解構,也不是遊戲,僅僅以口唇快感和精神代償為目標,肆意塗抹人生真實,製造虛假的歌舞昇平和虛偽的道德政治。解構指向未來的建設,遊戲逍遙現時的心境,而惡搞則沒有任何時間維度,只是讓人忘卻時間,不知過去、現在和未來有何界限。破環狂、阿Q和虐待狂,是它的典型心態。《大話西遊》最多只能從魯迅的《故事新編》里學習如何讓唐僧說英語,從《紅樓夢》里學會怎樣叫唐僧喊觀音叫觀音姐姐。除此,其滿面的濁臭,只是預示惡搞時代的來臨,預示《武林外傳》的啟航。當惡搞時代來臨的時候,經典時代就開始其沒落的悲哀之旅。

紅塵何處真知己,人生無聊才讀書http://blog.sina.com.cn/renshengwuliaocaidushu
  舉報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