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愛而生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在《西西裡的美麗傳說》中，令我銘記的不是精緻唯美的鏡頭或香艷旖旎的畫面，而是幾段簡短的情節。

空無一人的房間內，瑪蓮娜打開留聲機，擁著丈夫的照片翩翩起舞。音樂柔軟華麗，絲綢般地鋪展。她愛的男人在千里之外，戰火硝煙，生死未卜。她困囿于飛短流長的小鎮，懷抱希望等待他歸來。

或許在她被人誤解中傷時，想起丈夫便會感到寂寥的溫暖。像寒冬中小女孩擦亮火柴，看到小小火苗映照出光明的幻象。

噩耗傳來，瑪蓮娜的丈夫黎諾陣亡。小鎮居民的留言更加肆無忌憚。戀慕瑪蓮娜的少年維納圖來到教堂，將一支白色蠟燭插在聖徒的塑像前。他對塑像說，鎮上的人都庸俗可憎，只有你值得信任。我每天供一枝蠟燭，週末來作彌撒，希望你守護瑪蓮娜。她是個寡婦，所以致少要保護她幾年，然後由我來接手。

每個不眠的夜晚他都會悄悄攀上瑪蓮娜住處旁的大樹，藉由窗口窺看心愛女子的起居。他還太年少，只能對詆毀瑪蓮娜的人進行一些惡作劇式的報復。那時他一定期盼自己快些長大，能夠像個真正的男子漢一樣，站到愛人身前擋住向她飛去的暗槍冷箭。

可是祈求與禱告都無濟於事。現實如此殘酷，擊碎脆弱的夢想。維納圖從窗子縫隙看到肥胖醜陋的律師撲向瑪蓮娜，他在激憤中踩斷立足的樹枝，跌傷時骨折的疼痛比不上內心的煎熬。

他裹著石膏一瘸一拐走進教堂，打斷了聖徒塑像的手臂。他說，你食言了，你沒有保護好她。

戰爭終於停止，黎諾返回西西里。他在戰場上負傷失去右臂而並未死去。昔日的家已成為難民營，妻子不知去向。黎諾向周圍人打聽詢問，得到的只有譏笑與嘲諷。

我凝視投影螢幕，看黎諾對進駐小鎮的美軍說，我要找我的妻子，我要帶她回家。被命運分隔的兩人能否重聚？

還好，結局並不是《魂斷藍橋》那樣的悲劇。黎諾最終在維納圖的默默幫助下尋回妻子。小鎮上的女人對重返舊地的瑪蓮娜亦不再充滿敵意——不管她們的行為出於何種動機。

維納圖的苦戀寂然收場。一段痴心被靜靜埋葬。沒有人知道他怎樣度過內心動盪的少年時光。


很久以前從電影《一一》中聽到一句對白，印象深刻。「自從電影產生之後，人類的壽命至少延長了三倍。」

我明白那「延長」並不是就生理意義而言。目睹過的一切，融入記憶成為自身經歷的一部份。我們在電影中看著別人相愛或死去，因他人的困境而哀憫，為別處的歡喜而讚嘆。關注眼前的劇情，暫時忘卻生命的瑣碎平淡。知曉何事可行，何事不應做。

或許這就是電影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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