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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骨拼圖--The Bone Collector

神秘拼图/人骨拼图/骨中罪

6.7 / 184,788人    118分鐘

導演: 菲利普諾斯
編劇: Jeffery Deaver Jeremy Iacone
演員: 丹佐華盛頓 安潔莉娜裘莉 昆琳拉提法 麥克魯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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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天翼

2008-11-23 06:27:11

我只能用一根手指和脖子以上部份愛你


這明明是《沉默羔羊》套路的拷貝:變態殺手出現了,眾人束手,城市被血腥籠罩,救世主是一個智慧超群的天才和一個堅韌倔強的年輕女警的搭檔組合。天才的身體動彈不得,他貢獻他絕倫的頭腦,女警負責出入恐怖場所,落實天才的判斷,衝鋒陷陣;當她漂亮的臉孔在恐怖地下室或下水道的幽暗光線里時隱時現,憐香惜玉的觀眾陣陣心悸。

男人。他曾靠他的睿智屢破奇案,出書,演講,風光無限,然而如今只剩一具躺在病床上等待安樂死的軀殼。死是擺脫更慘痛下場的唯一途徑:他每一次痙攣發作都可能會丟掉意識和殘剩的一根手指的知覺,變成植物人。
女人。她無疑是美的。她早年的模特生涯是社會對她美貌的認同。自從身為紐約警察的父親自殺後,如今她是個邋遢、消沉、憔悴、寡言的普通女巡警。片子開始不久,從她床上下來的某男人就離她而去。
        
她被帶到他面前,被她的上司,被一場謀殺案。
        
局外的我們借她的眼睛看去:這是個多麼奇特的男人!他臥床癱瘓如泥,卻雙眸璨璨若星。在他床前,八塊腹肌、走路虎虎生風的糙警察們都敬畏地看著他,聽候他的指揮。
他的眼睛亮如鷹聿,清透,彷彿比世人都多看透一層,多看穿一步。況且,男人工作的樣子會令女人著迷。
他凝神思考的時候,黝黑的面孔,彷彿若有光。她站在一邊等著他發號施令,等著他撥散迷霧,等他像巫師一樣從虛空中抽絲一樣提取真相。她凝視他,以一對美麗多汁的眼睛。

(鏡頭不停地在他和她的眼睛之間切換,鐵了心要用鏡頭語言說出曖昧兩個字來。)
        
第一處直接曖昧的鏡頭是這樣的:她用鑷子夾住一小片「拼圖」給他嗅上面的柴油味。手一顫,小指甲蓋大的「拼圖」掉在他身上。她探身在他胸口去找,撥開他的雪白衣褶。他近距離地看著她的發心和側臉,轉開眼睛,又轉回。鷹聿般銳利的眼,驀然柔下來。
她抬起頭,一瞬間兩人對望,被魘住一樣挪不開目光,忘了說話。
——我的鼻翼拼命扇動。我也嗅到了:如假包換,愛情那微澀的甜香味兒。
        
隨後,他在她面前發作了嚴重的痙攣,抽搐如瀕死。當黑胖女護士把氧氣面罩扣在他口鼻上,我們從他的視角看到:逐漸模糊下去的世界裡,光與影晃動著,物體的輪廓扭曲,他努力地想看清楚護士身後的她,並在那之前昏厥過去。
——他始終沒有看清:她性感的厚唇痛楚地張圓,滿臉替他疼的表情,壓過了驚懼。
        
原著小說裡的描寫比電影要殘酷:女人看著醫生剝光他的衣服,他無知覺的胴體暴露在她的審視之中,她想:四十歲的人,身子竟還像二十幾歲一樣。然後她也參與了搶救:幫手插導尿管。她把那蒼白的陰莖握在手裡,心裡想著男人這東西有時也會有絲綢樣的觸感啊。醫生和護士把紙尿片墊在他身下,按摩他的腹部,令他排便。
女人見到這些,還會選擇愛上這個人嗎?
(他醒了之後,拐彎抹角地問身邊人她有沒有看到他的「爛屁股」。)
(病人很難保持自尊。但他在乎她。這讓我覺得心酸。)

但電影為了成全他與她的情愫和我們的唯美觀感,略去了污穢的細節。沒有導尿管和陰莖,沒有紙尿片和排便。鏡頭裡的清晨,陽光自窗外射進來,她安適地伏在他身邊睡著,像是服侍愛人累了的妻子。
隨後她醒來。他那雙灼灼逼人的眼闔著,這令她能比較從容地仔細打量他。
她必然是好奇的,對這具已經不算完全屬於他的身體。她伸手撫摸他頸上的一塊小疤痕(那是每個癱瘓患者都有的,氣管切開術的遺蹟),然後把手掌覆蓋在他手背上,指尖慢慢鑽入他指縫裡。
(注意,她摸的地方,恰恰是他不多的幾個尚未失去知覺的部位。)
(設身處地,我也會去撫摸他。她真是代替/代表女人們做的。)
他忽然閉著眼說:對殘疾人性騷擾是違法的。
她大驚失色地倒吸一口氣,有些尷尬卻又放鬆地敞聲笑起來。
(他閉著眼睛不動不出聲的時候,是在享受她的愛憐和憐惜?)
這一段實在不像警匪片。像正宗的愛情片,還有點瓊瑤和韓劇的味道。華盛頓和朱莉的對手戲,我不想用娛樂新聞的詞彙「火花四濺」來形容,但我真覺得他們對視時空氣里都出現電弧了。

隨後殺手終於現身。當然,壞人是主角身邊最不引人注意的那個——醫生。說了大段自白之後總算要下手了。當然,主角以巧妙的方式重傷了他,兩人廝打一起。這場景很眼熟——《危情十日》裡的最後「決鬥」,庶幾相似。
癱瘓的人,設計引壞蛋附耳過來,然後一口咬斷他的頸動脈。
這裡的意思很明顯:一向以頭腦自負的他,大部份的身體失靈,他對這殘局失去信心,打算自行了斷,誰知最後正是這個殘廢的身體救了他,而害了他的,是當年他自負聰明的大腦做出的錯誤判斷。
當然,最後女主角在壞人最後將刀刺下的一剎那及時闖入(這時間掐得太準了,準得跟火箭上天時的,數著毫秒的)。槍響。壞蛋倒。女主角焦急呼喚他的名字。鏡頭黑下去。
當然,誰都沒死,除了壞蛋。

最後的最後,聖誕節,他儀容整潔,穿起體面的衣服坐在朋友們中間;她像女主人一樣招待客人,接過客人贈他的禮物。她手執著兩個人的香檳杯子坐在他身邊,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伸過來覆蓋上他的手背,手指鑽進他的指縫裡。無限溫柔。
她眼睛因含淚而微紅,笑著說:聖誕快樂。
他凝視她,一時間挪不開目光:聖誕快樂。
        
這便是結局。不得不說這是最好的結局。然她會跟他「執子之一根手指,與子偕老」嗎?

——不會的!女人終究還是要一雙能把她們合攏在中心的手臂。局外的曖昧者和負起生活重擔的妻子不一樣。她會把那隻手捧起來放在她胸口,放在她乳尖上,讓他用他殘剩的一根手指愛撫她?那時她再握起那蒼白的小玩意兒,對它的絲綢觸感就只可能剩下惱怒了。

——會的!Why not? 誰讓他的眼神真是能殺得死人!那麼,婚禮上的深情告白說不定是這樣的:對不起,我只能用一根手指和脖子以上部份來愛你。
她呢?可以這樣回答:親愛的,你已經是滿分了——其他人的一整個兒身子也頂多值7分,你的一個腦袋就值9分。剩下一分,留給你的手指。

小時候喜歡《珍妮與七色花》的故事。當七色花還剩最後一片花瓣,珍妮遇到了一個輪椅上的男孩。她為他摘下最後一瓣。男孩站起來,牽著她的手奔跑在花園裡.......後來,珍妮就嫁給了他——結局是我加的。
還記得張海迪說過一句話:如果我能站起來吻你,世界該多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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