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特效迷寫給馮小寧的信

尊敬的馮導：

您好！別問我是誰，我就是您的影迷。

從電影院走出來，讓我回味不已的卻不是剛和老婆一起看完的《超強颱風》，而是自小到大我所走過的對於您的崇拜之路。

一切從《大氣層消失》開始。超前的環保視野和震撼的世界觀，讓幼小的我第一次對人類文明有了辯證的看法。這顆種子到現在已經開花結果。《大氣層消失》是一部大陸絕無僅有的人類命運史詩。

然後是《天空戰》。讓剛讀初中的我第一次覺得國產主旋律電視劇那麼好看。當然，您製作的空戰鏡頭更讓我熱血沸騰。您一定比我更清楚，那個時代在電視上看到特效鏡頭是多麼難得，終於除了奧特曼之外，我們能切切實實地通過看戰爭特效來接受愛國主義薰陶。

接著是《紅河谷》。在電影院裡看到寧靜自殺時，我哭了。

也就是那個時侯，馮小寧這個名字，成為我眼中最值得關注的大陸導演。

馮導您絕對不算是有個性，也絕對不算是電影大師，但是您絕對是有才的，對電影絕對是狂熱的。我一直以為，中國電影想要形成產業大氣候，少十個賈樟柯都不要緊，只要多十個馮小寧就行了。您始終可以在商業性和主流性之間找到比較好的平衡，可以代表我們主力軍的前進方向。某些程度上，您和詹姆斯卡麥倫相當地像：都是自己抓筆寫劇本，都是自己身兼數職，都對視覺效果有著非常敏銳的洞察力，都是拍攝現場親力親為的偏執魔頭。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這相似的幾方面，您都比卡麥倫差那麼一丁點。就那麼一丁點，再加上體制的原因，讓卡麥倫一度能夠成為電影發展方向的引領者，而您永遠只能是他的追隨者的追隨者。當然，這麼比是很不講道理的，您一個人沒有辦法和好萊塢整個完整的特效體系相抗衡，只能說中國仍然太缺您這樣的人了。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遺憾，您似乎仍然代表了中國大陸商業類型片特效應用的最高標準。

您說過，對於《超強颱風》，只要是進電影院看，出來後怎麼評論都沒問題。這話說得好極了。所以憑著手中兩張和平影都的票根，我也能在網路上光明正大地交流我的感想。

《超強颱風》在網上掀起的波瀾不是特別大，但從網民們的反應來看，幾乎全部認定這是一部大爛片。我基本同意他們的看法，但是考慮到本片的成本和收益，再考慮到您受到浙江省官方的影響，又覺得能做到如此富有娛樂性並達到收支平衡已實屬不易。我相信這是一部爛片，但我不相信您是一個爛導演。搜查了些許背景資料，我覺得《超強颱風》一開始，幾乎是向《焦裕祿》類型看齊的，說是您身為導演讓這部片子向正確的方向扭轉倒並不為過——誰也不能否認，由超級大爛片向大爛片邁進，就是進步。至於「超越日韓、齊平歐美」、「某些程度超越《後天》」之類的說辭，畢竟是您身為主創者為了宣傳而說的話，我倒覺得沒有深入追究責任的必要。

我覺得應當深入追究的是：在全球電影產業邁入21世紀已有8年的今天，您的特效觀為何仍然停留在上世紀80年末90年代初好萊塢的水平，把一部可以很大氣的特效商業片拍成一部很小氣的特效山寨片——我的參照系是卡麥倫的《深淵》，您2008年的片子的特效水平離他1989年的片子仍然差那麼一點點。在中國拍特效是需要勇氣的，尤其是自己製作特效——這一點我覺得您尤為可貴，但是好比人們用慣了雙核的CPU，您把當年的奔2電腦再最佳化都是白忙活。哪怕把模型特效做到極致，仍然難以讓最不挑剔的觀眾買帳。

模型特效有模型特效的優點，特別是對於製作模型熟門熟路的導演來說，更是可以節省開支。但是這其中有個比例的問題，也有用在哪裡的問題。觀眾的眼睛實在太不好騙了，模型鏡頭時間一長、數量一多，馬上就穿幫。而一旦讓觀眾建立了「山寨」的印象，那翻身就幾乎不可能了。而您不僅80%以上的特效鏡頭使用了模型，而且是使用了模型特效中最最難的水災，實在是太「迎難而上」了。微縮模型只要夠真實就不易穿幫，但是一旦和水結合起來就非常棘手了，因為我們可以控制模型的大小，但沒辦法控制水珠的大小，所以我在《超強颱風》里看到了N多相當於汽車輪子那麼大的水珠濺起來。

眾所周知，您對模型特效是有深厚感情的，也是中國最有經驗的製作模型的導演。但是現在模型講究的不再是大小比例和逼真程度，而是處理的方式方法。處理好了，四兩撥千斤；處理不好，還不如不要模型，利用CG的自由去創造奇觀——同樣假的特效，觀眾寧願看CG不願看模型，因為真實是模型的唯一生命，而CG除了真實還有誇張。

我覺得您不是不能做CG，而是似乎對CG不信任和不熟悉。從純CG製作的開場、收尾（銀河視野）以及中途多次出現的颱風眼鏡頭來看，您能拿到的CG鏡頭質量相當好，的確可以齊平日韓，但是這些鏡頭既沒有意義，也沒有創新。而電腦合成鏡頭（人在模型中奔跑）的鏡頭雖然沒有漏洞，但是由於運鏡、剪輯平淡和模型沒有衝擊力，讓這些可貴的探索大打折扣。您始終在最重要的場景和鏡頭上運用自己熟悉的模型特效，而讓CG去處理可有可無的鏡頭，或者是非得要CG了才用CG，讓我感到過於墨守成規。原本極富創造力的導演成了偏守一隅的保守派。

做影迷真好，可以當事後諸葛亮。所以，我斗膽給您以下建議：

1.模型只做場景和背景，一旦有模型的鏡頭，必然利用CG製作更生動和有衝擊的動態前景來吸引注意力（像吹跑的車和水花都可以用CG做的更誇張一些）；

2.所有的鏡頭都要更注重後期調色，如果錢不夠，砍掉孕婦和外國人兩條線，砍掉鯊魚鏡頭；

3.停止盜用BBC紀錄片《地球無限》中關於颱風形成的鏡頭和鯊魚（海報上）；

4.海報乾脆全部更改，因為實在是太山寨了;

5.音效上再誇張一些。

萬一您真的看到這信（當然我覺得是不可能的），請您務必相信我仍然是支持您的。您的下一步特效大片，我一定同樣買票觀看——和我老婆一起。

恭請褆安

                          Evarnold

                       10月30日

轉自http://evarnold7.spaces.live.com/default.aspx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