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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鱗

2008-12-21 15:38:02

流離的岔道口是另一場逃亡


    賈木許的電影向來都是先聲奪人,伊始,湯姆·維茲那沙啞的酒鬼音樂渙渙溢出,歌詞講的是荒誕的故事,唱出電影裡頹靡的小鎮,陰霾的天空和了無生趣的人們。接著是賈木許一組經典的長鏡頭,由左看至右,再自後推向前,街上只有徬徨行人兩三隻,警察在抓捕犯人,孩子在打棒球,小混混在私語,骯髒寂城裡的普通人漸漸遺忘在街角,不再出現。他們都有故事,於是挑了三個出來:隨時都能睡著的皮條客、迷戀尖頭皮鞋的失業DJ、英語蹩腳的外鄉旅人。

    賈木許是個講故事的天才,同時詩人的身份讓他用思想家的靈性來聚焦社會的缺失點,就算正要說的是要撕裂胸膛的悲劇,也要一路語調平靜,不動聲色的從第三者的角度瀰漫開來。沒有冷熱病,也沒有暴風雨,當你不知覺的交集到自己身上時,內心早是止不住的暗湧了——正是這種近乎冷酷的寫實主義才使得黑白片兒陡而放出鮮艷的光彩:沉悶的人生也會有奇蹟般的情節發生。電影是一種手段,管它高尚還是卑微,不帶一點感情色彩的將人們最赤裸的秉性展露出來,褒貶美惡、剝析人性是他人的事,我只是一個陳列館,將面面真實的人性擺給你看。

    「美國是一口大鍋,當它沸騰時,所有的渣滓都會浮上來。」當黑人妓女說完這句後,皮條客傑克和三流DJ扎克因被警察誣陷,各自鋃鐺入獄,分在了同一間牢房,不打不相識,鼻青臉腫的成了朋友。以《美麗人生》抱得影帝歸的羅伯托貝尼尼在電影裡扮演了一個旅行美國的義大利人——鮑伯,像極了周星馳電影裡充滿喜感的小人物,模樣古怪的熱心腸,彎管兒英語,遲鈍善良,生出可愛。在傑克和扎克之後,也被硬生生的塞了進去。不過他不是被冤枉的,他殺了人。用一顆撞球,對方被砸中後中了風,就這樣掛了。於是三個社會邊緣人聚在了一起,小王子在三孔的小盒子裡看見綿羊,「傑克和扎克,我的朋友。」鮑伯在監獄的牆上為他們畫了一扇窗。

    然後,鮑伯帶著傑克和扎克逃了獄。

    逃獄的路程中,船行沼澤、無人公路、猙獰的樹,賈木許電影裡的三大元素一一呈現。鮑伯不會游泳,傑克和扎克在扔下他後又救回了他,艱辛萬苦好不容易逃到了一座破廢的小木屋裡,裡面的擺設居然和監獄裡的如出一轍。扎克看了一眼,淡淡的說:「還不如在監獄裡打牌打架呢。」真正的「流離道路,餓莩相望」,他們神形俱餓。之後鮑伯在田野追逐一隻野兔給大家做晚餐,整整半個小時。他一邊烤著兔子一邊自言自語討論起自己的家人,他的母親是怎樣去扭斷兔子的脖子。沉默半,呆坐地上,說:「可是我有夢想啊。」

    存在卯上了虛無。

    很多人潛意識裡認為生存感是無意義的,渾渾噩噩,一夢過一生,好像他們仨。其中一部份通過社會信仰發現了「至高意義」,但也並不能滿足人心,好比說,當一隻「豬」發現他的「至高意義」是被人當成食物屠殺時,這個「意義」是荒誕的。若是為了自己活著本身去創造意義,雖不至高,卻是迷航裡的微微曙光。

    最後,一路旅行的鮑伯決定留下陪伴善良的義大利寡婦,清晨他抱著她隨音樂曼曼起舞。傑克和扎克繼續上路,他們交換了衣服,沒有依依不捨,踏上了相反方向的兩條路,一個長鏡頭,直至背影模糊。

    他們逃脫了嗎?電影嘎然而止。

    過去有的,現在起了變異;現在有的,將來終歸離去。

    沒有結局,只有鎖鏈和魔術,小人物的故事永不落幕。

    生滅遷流,剎那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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