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Qing

2009-01-01 07:18:24

不朽的經典


電影成為經典,或許是因為它當時在創作技巧上的突破;或許是因為它運用了高超的技巧探討了深刻的話題。前者價值往往是相對於電影的歷史而言;對電影的發展史而言,這樣的經典也許是舉足輕重,但對於一般的觀影者——例如我——理解了電影的發展史才看得懂一部電影的價值,似乎是太苛刻的要求。相比之下我更能欣賞後一種經典,因為它有一種直接打動人的力量,而伯格曼的《野草莓》正是這樣一種經典。

這部影片的意像是如此豐富,但情節卻十分簡單:七十八歲的老學究伊薩克·伯格(Isak Borg,註:這個名字的縮寫與Ingmar Bergman的縮寫一樣)與兒媳瑪麗安(Marianne Borg)驅車往科隆接受當地大學授予的榮譽學位。出發前沒有什麼曲折搞笑的情節,只有一個稀奇古怪的夢;一路上沒有遇上什麼怪人,也沒什麼奇遇,就碰上三個活潑的青年和一對不和的夫婦,順路還探望了老學究九十六歲的老母親,以及在油站和老熟人聊兩句;到了之後也沒有什麼變故,見了兒子,拿了學位,晚上睡個好覺。對比以後那些馬路電影(不論是陰暗的《陌路狂花》還是輕快的《陽光小美女》),《野草莓》在情節上可以說是簡單得不得了,以致我第一次接觸的時候都在高潮期待中看著電影落幕,此後好長時間都沒再接觸這戲。

最近重看一篇,卻一下子中了它的毒,不斷玩味其中意象,對其它影片趣味索然。(這情況就像當初迷上馬勒的交響曲。)故事圍繞著老學究在一天中對自己人生的回顧開展。開篇就是老學究的旁白。這旁白是與畫面同步的,所以也算是老學究當時的心理獨白,而非事後回顧(很多歷史片就會運用事後回顧式的旁白)。老學究在開篇旁白提到自己晚年的孤寂。他的語氣是平緩的,似乎並沒有什麼遺憾的,而言辭之間他似乎也滿足現狀。但當天夜裡他卻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夢見自己在街道上迷了路,而所有的鐘錶也都沒了指針。他朝不遠處一個路人走去,那人一轉身,把他嚇了一跳:那哪是人,根本是一個畫著面孔的雞蛋。那雞蛋被老學究一碰就掉地上,碎了。接著一輛靈車駛過,車輪被路燈卡在,但拉車的馬沒有停下來。撞擊聲,燈柱搖搖欲倒之聲,在空蕩蕩的街道上迴旋,整個畫面非常不安。最後輪子掉了,馬跑了,棺材掉地上,開了蓋。老學究走過去,扶住棺材,想看看是誰;誰知被棺材裡伸出的手一把抓住,更要命的是,棺材裡躺著的是他自己。棺材裡的他拼命把棺材外的他拉進棺材,於是他嚇醒了。

比之老學究開篇用「孤寂」一詞總結自己的處境,這個夢更具體暗示了老學究當時的心境:人之將死,卻不知所歸。夢中迷路暗示了老學究不知往哪去,而沒有指針的鐘錶暗示了老學究不知道是時候做什麼事。當他在徬徨中想找人幫忙時,卻只有一個脆弱的雞蛋站在一旁。夢中唯一清晰的面孔就是他自己的。假如說旁白時老學究對自己的孤寂不以為意,對自己的現狀還感到滿意,那麼夢境就直接將這種自滿自足徹底擊碎。在夢裡他徬徨無助,被死亡恐嚇。夢境將老學究竭力隱瞞——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那一面揭露出來。這是夢在影片中所起的作用,儘管殘忍,但卻使主角能正面自己心裡各個陰暗角落:對前景的迷茫,對自己的譴責,初戀的失敗,妻子的背叛。夢境剛好與旁白相呼應:一正一反地刻畫著老學究的心理活動。除了旁白和夢境,影片還有一個方式來刻畫老學究的形象:他人的敘述。不同方式所描述的老學究可能有所不同,但綜合起來就使他的形象更為豐富。
(待續)

對兒媳而言,老學究是個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