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俠暗夜騎士-美國人的精神勝利法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新一集蝙蝠俠半年前上映了，這本來是一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因為蝙蝠俠已經連續拍攝了5、六部，而且美國這種類似的根據漫畫改編的電影系列就有好幾個。然而從美國觀眾的反應來看，這不是一部普通的電影。截至目前，這部電影光在美國就收穫了5.3億美元的票房收入，將星球大戰、ET等美國曆史上的票房怪獸遠遠拋在後面，排在有史以來的第二位，僅次於1997年那部橫空出世的《鐵達尼號》的6億美元。不過，《暗夜騎士》在評價電影的另外一項重要指標上遠遠勝過《鐵達尼號》，那就是IMDB上影迷（美國人為主）給出的電影排名：《暗夜騎士》排在第四位（一度衝上第一），而《鐵達尼號》這個當年票房和奧斯卡的大贏家甚至沒有進入前250。事實上，《暗夜騎士》是唯一一部在歷史票房排名和IMDB電影排名中都進入前十的電影。這的確是一個殊榮，說明《暗夜騎士》說出了美國人的心裡話，並且在全體美國人心中引起的強烈的共鳴。

    對於這樣一部偉大的作品，當然不能等閒視之。我要選擇一個自己內心平靜的時刻，有足夠的時間不受干擾地欣賞這部作品。不過世事的紛擾使得我直到上個月才在從香港飛往北京的飛機上覓得著這樣的一段時間，雖然效果比較差，不過這是一件好事，觀看時可以更注重於電影的內容。

    《暗夜騎士》最大的特點就是大反派小丑在城市中打砸搶燒、橫行無阻。正義的蝙蝠俠則因為道義對自己的束縛而縮手縮腳，對小丑無可奈何。我邊看電影邊困惑：「美國的犯罪現象沒有這麼嚴重啊，為什麼影片要這麼表現呢，而且觀眾還特別認帳呢？」直到演到一多半影片中的人物提到「小丑這種恐怖份子如何如何」，我才發現到自己原先對小醜的定位是錯誤的。小丑不是一般的搶劫犯，而是恐怖份子。

    我突然意識到，《暗夜騎士》在美國普通民眾引起的深層次震撼源於影片與現實的緊密契合。作者實際上在利用漫畫英雄與城市犯罪的老故事，有意無意地隱射著現實世界中美國與恐怖主義的鬥爭。這樣，《暗夜騎士》中的一切就都能很好地解釋了。

    如果把小丑對應於基地組織，那麼蝙蝠俠無疑就是作者眼中的美國。被小丑劫持並殺害的蝙蝠俠女友就是世貿大廈。小丑集團對警察組織的無孔不入象徵著恐怖主義對美國社會的滲透。影片中有兩個市民假冒蝙蝠俠，也想打擊犯罪分子，不過由於本事低微被小丑抓住弄死。我們可以想像現實生活中是誰：英國和西班牙。這兩個美國的小跟班後來都被基地組織修理了。影片中被小丑控制利用的黑幫老大們就是「流氓國家」。那麼正義的檢察官代表誰呢？沒錯，與蝙蝠俠一樣，檢察官仍然代表美國。影片中，檢察官與蝙蝠俠相同點太多了：他們同樣英俊、勇武、聰明和充滿正義感，而且他們還有同一個女友。不同的是，蝙蝠俠代表現實中的美國，檢察官代表（美國人）理想中的美國。與蝙蝠俠類似，現實中的美國總是越過程序直接發動戰爭，受到國際社會譴責；而檢察官最終的墮落也意味著美國人放棄了對這種理想的追求。

    影片在美國人中產生共鳴，不僅僅因為劇情暗喻十年來美國人最關注的世界反恐格局，更主要的是影片表達出了美國人對反恐的看法。而這些看法，是他們平時沒有明說、也羞於說的話。美國人想假借影片說些什麼呢？主要是抱怨：恐怖主義的猖獗是因為聯合國的無能（對應於影片中警局的無能），國際社會不全力支持美國反恐（影片中市民搖擺不定）；還有自我安慰：美國反恐不成主要不是能力問題，而是美國人不忍心下狠手；甚至還有威脅：你們要是老是要求我按程序辦事，老子就只能變得跟檢察官一樣，最後與恐怖份子同流合污了！

    令人遺憾的是，影片透露出，現代美國人對這個世界的看法是片面的、扭曲的。影片將小醜的恐怖主義行為解釋為單純的無政府主義。這暗示，美國人並不知道/或者不願意相信，正是由於美國為滿足自己的貪慾而插手中東，在中東扶持以色列造成各方衝突，才引發基地恐怖組織對其的報復。

影片將蝙蝠俠對小醜的無能為力解釋為蝙蝠俠對自身的道德約束，這透露出美國人的複雜心態：他們不願意承認美國現在的實力已經不足以完全制服恐怖主義，亦不願意正視自己在反恐過程中道義上的缺失。所以一方面能用無所不能的蝙蝠俠安慰自己，另一方面用「道德約束」來解釋反恐的失敗。看到高大神勇的蝙蝠俠，美國人心情好多了。

    另外，影片用那個香港人隱射中國。影片中那個香港人掌管大筆財富，不過這些錢都是黑道頭頭的。後來香港人被蝙蝠俠抓，被小丑整，死得很慘。注意與影片中的香港人相同，中國同樣剛剛崛起，同樣有大筆的錢（外匯儲備），同樣打算與美國合作，而且影片數次強調那個香港人的中國身份（「中國是不會引渡本國人給外國的」），使我明白這裡為什麼要扯上一個香港人。這是最為變態的地方，美國人似乎不知道中國人有多麼勤勞、多麼能吃苦，為全世界的人製造東西才換來的錢，在美國人眼裡變成了不正當所得。華納公司似乎也意識到影片對中國的冒犯，主動決定不在中國公映。見http://news.yahoo.com/s/ap/20081225/ap_on_en_mo/china_the_dark_knight。

    這還是那個積極、向上、單純、面向困難勇往直前的美國人？也許，那隻屬於過去的美國。現在各美國人，已經不敢正視現實：不敢正視自己的貪慾、不敢正視自己的軟弱，甚至不敢正視他人的成功。螢幕上高大神勇的蝙蝠俠，只是由於自己太拘泥於道德才輸給小丑，這只能解釋為精神勝利法。而精神勝利法，是一個曾經輝煌的民族在走向衰落時最喜歡用的。美國，現在正有這樣的趨勢。

 另，IMDB高居第二的《教父》同樣也是國際政治寓言片，與二十世紀前五十年的世界風雲暗合。只要把英國看成老教父，美國看成新教父，1900-1950年發生的大事（主要是世界大戰了）和出彩的國家都能在片中找到蹤跡。這五十年也是美國人崛起的五十年，也許這就是美國人如此推崇《教父》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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