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水上的名字

  今天看戴老師的書評析貝爾特魯奇，提到了這部片，於是下了下來。從來都覺得兩個小時是我的觀影極限，結果這一次，不知不覺就160分鐘了。
  開篇聽幾個典型的中國人說英語對白，覺得很扯，也見到有人說，要是中國來拍，會拍得更本土更好。看完以後才覺得，英語對白也許是一種遺憾，但是除此之外，已經很好了。
  別告訴我電影歪曲了多少史實，看戲劇不是在教你歷史，再說了，歷史本來就是建構的。
  誰有資格來說歷史原貌是什麼？誰有歷史的發言權？我們了解整整一個世紀，是通過親歷者的講述，還是通過權威者的考證和普及？抑或，當局者迷，真正能評述的是局外地人，比如《紫禁城的黃昏》或者這部電影本身？
  其實誰來言說又有何關係？我們了解歷史的目的不是為了八卦那些已經作古的人，更是為了揣摸言說人的態度，映襯一下正在「創造」歷史的人的心境。於是我們說，時代啊，歷史了，人真渺小啊，於是我們和言說者有共鳴了。
  以前讀歷史書的時候就在感慨，這個男人或許是中國近代史上最大的悲哀，真箇就是一個戲子，或者說傀儡，經歷了這麼多時代的大起大落的變遷，曾經掙扎過，然後淡然了。十年的牢中改造，我看電影時一直在想，一個人活著就這樣完全沒前途了，他為什麼不自殺？他自殺，未遂，然後「安靜」接受改造，從自己繫鞋帶開始。十年後，他出去了，養花養草，從一個雲層頂端的萬歲爺成了一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無產階級，歷史就是這麼有意思。
  我其實不憤青，只是最近習慣在了解一個人的時候去看他的生辰和卒日，然後和歷史的大事件一一對應，然後在看到他們的生命走到重大時間點的時候預告式地提醒一下自己，然後扼腕興嘆一下。然而歷史人物畢竟已經走入故紙堆了，接下來我們的路該怎麼走？
  共和國六十年了，自己趕上了目前為止為許是最好的時代，以後呢？如果一直在最好的時代中，那以後的自己的記錄是不是一片廢話如：「某某年生，某某年小學畢業，某某年工作，某某年結婚......」這樣的日子有盼頭嗎？如果趕上大變動，自己上上下下震盪之後，又會被這個時光機拋到哪裡去呢？
  我知道想這些有些矯情，但最近了解了一些歷史，覺得有點悲哀。
  戴老師的解讀要深沉得多了，聯繫弗洛伊德的心理學，講述裡面溥儀父親角色的缺失和所謂的俄狄浦斯情結以及莊士敦是怎麼扮演父親角色然後意識形態地象徵了西方對貧瘠落後的東方的啟蒙。個人覺得有點過度詮釋了，總之簡單化地想想大時代小人物，然後矯情一下，我覺得比較容易。
  很多這樣的人化作塵埃了，還有很多人卑微而沉默地活著。正如濟慈的墓誌銘上說：「Here lies the man whose name was writ on water."不都是這樣嗎？生一場活一場，不管你再偉大再高貴總究為歸入土，名字寫在水上了，被時代洪流沖走了，大家都一樣。想通了看電影時就能好受一點了。
  補一句，我很好奇當時的政府是怎麼同意並配合拍這部電影的啊？！真不容易。
  又及，四代的溥儀都演得不錯，還有，陳沖真是一戲精，我服了，太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