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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速5公分--5 Centimeters per Second

秒速厘米/秒速五厘米/秒速公分

7.6 / 48,840人    63分鐘

導演: 新海誠
編劇: 新海誠
演員: 水橋研二 近藤好美 尾上綾華 花村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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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秋槎

2009-01-20 06:08:40

凋零與雙向度(舊作)


   《秒速五厘米》也許是新海誠最具個人色彩的一部作品,這種個人色彩已經濃厚到有人臆測這是一部自傳體作品。而更為值得注意的是,這是新海誠第一部真正意義的現實系作品。儘管在《星之聲》中,科幻的範疇已經被壓縮到最低限度,但是,簡訊要用八年才能收到的設定畢竟不能被稱作現實。至於《雲之彼端、約定之所》,儘管設定不算嚴謹,甚至難以自圓其說,整個故事還是無可否認地建立在一種背離歷史與常識的設定之上。從這個意義上來講,《秒速五厘米》可以說是新海誠的一種新探索。儘管毀譽參半,卻有其無可譭謗的價值。一般說來,觀眾對這部作品的不滿,集中在過份倉促的第三部份。不過這種不滿的根源卻超出了故事本身。在我看來,對《秒速五厘米》的懷疑揭示了一切美好事物的侷限性。如此唯美的畫風能否承載這樣一個現實而殘酷的故事,這大概是圍繞著《秒速五厘米》的種種爭議的真正緣由。這種爭議同樣也是筆者的困惑,即筆者蒼白的行文能否承載評述一部絕美作品的重負,這大概也只能留給讀者去評定了。
   在一部動畫作品裡,連接畫風與情節的是它的敘述模式。而《秒速五厘米》的敘述模式依附於時間的。所以在我看來,這部作品的唯美與殘酷都應該歸於時間的特質。將《秒速五厘米》定義成一部時間性的作品也許也會引起非議,畢竟它鋪陳地敘述了十三歲的列車與十六歲的海浪,卻以寥寥數筆就將男主角成人後的種種蛻變敘述於倏忽之中。考察一下三個部份的長度和它所承載的故事中的時間的長度,就會發現,這樣的分配是極為不平衡的。然而,對於時間並非只有物理計量才是唯一尺度。更確切地說,生命中的時間並非如時間的科學計量般「同質」,而是每時每刻都毫無重複、不可等同。按照柏格森的說法,時間與生命,同屬於一種無可度量的綿延。更何況記憶的篩選將時間的異質性無限擴大了。在回憶的相對論里,那些值得珍視的須臾因細節歷歷在目而顯得漫長,並因一再重現而更加接近永恆;而那些枯燥、乏味、機械重複的時間,縱然漫長,卻很難在挑剔的記憶場所留駐。在新海誠的故事裡,敘事模式遵循了這一回憶的原則。花瓣、逝鳥、霏霏鴻雪,種種細部特寫,宛如一種普魯斯特式的沉潛,在業已凋謝的韶華中竭力的挽回著某些生命的履跡。然而名曰時間的「亞努斯」並非只有一副面孔。在它供給著如夢的回憶的同時,也在為夢與回憶的破滅埋下業種。畢竟《秒速五厘米》情節的殘酷性也是時間的產物。
    「在我們面前橫亘著龐大的人生與漫長的時間。」這句台詞之於《秒速五厘米》就像「To be or not to be」之於《哈姆萊特》,有著足以概括整部作品隱伏矛盾的尖銳與直白。仔細想想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自己人生反而變成阻礙人生之物,而時間本身把生活在時間中變得難以忍受。這是生命自身的異化。就像第三部份那段令人瞠目的蒙太奇所描述的那樣,起初分隔男女主角的只是距離,然而真正疏遠他們的確是時間。空信箱與從未發出的簡訊都是時間的罪證。伴隨著《One more time, One more chance》近乎絕望的歌詞,一系列孤寂的畫面被連綴成孤寂的人生。除了那個青澀的吻,他們從未同時出現在畫面里。他們在各自的只有一個人的場景中尋找對方,然而找到的只是破滅。這樣的敘述方式就像兩列疾馳的列車,它們在某處相遇,然後擦肩而過。這是一個比安德烈•莫洛亞的穹頂比喻更具現代性與現代節奏的類比。迫入窗欞的櫻花瓣是絕無僅有的超然於時間的存在物,它把男女主角帶向街道與回憶。他們幾乎要在鐵道路口重逢了。然而時隔多年的回眸一瞥卻被飛逝的列車無情阻隔了。在這裡,列車被寓言化了,是隨意拾得的象徵物和喻體,它的所指連接著被異化的人生與時間——當初男主角藉以去和女主角見面的列車,如今卻阻隔著兩個人。列車這一寓言符號因此如人生與時間般諷刺且殘酷。而對此,我們除了接受並隱忍而笑,別無選擇。
    以上只是筆者對《秒速五厘米》的管窺錐指而已。然而對於這部作品,也許管窺錐指就已經足夠了。因為《秒速五厘米》本身,即是將個人視點的管椎置於浩瀚時間的產物,並由此昭示了人生的雙向度。我們的人生,恰恰包含著對自身的否定與摧毀。生活在構建某些東西的同時,也必然在摧毀某些東西。這一生命過程如此盲目,以致於被摧毀之物竟然比被創造之物更珍貴。我願意把這類悲劇成為凋零。也許繁英散盡才能結得果實,只是誰又情願承受如此殘酷的代價呢?只是誰又能拒絕時間把死亡加冕、讓所有珍貴凋零呢?只是希望之花凋零後結成的果實,為什麼卻名曰「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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