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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警戒--The Thin Red Line

细细的红线/红色警戒/狂林战曲

7.6 / 199,734人    170分鐘 | 215分鐘 (rough cut)

導演: 泰倫馬力克
編劇: James Jones (Ⅰ) 泰倫馬力克
演員: 西恩潘 安卓亞布洛迪 吉姆卡維佐 班卓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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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零餘

2009-02-07 14:36:01

這個讓人怨恨的世界啊


X戰記里,地龍曾經問過一個問題,為什麼人類那麼肆無忌憚地毀滅這個地球,卻堅持認為人類自己不能被毀滅?而最終漫畫給的答案卻很鬼扯,小女孩哭著說,因為人會傷心啊。

事實上,儘管我一直很鄙視CLAMP大嬸們彷彿黔驢技窮般的模樣,卻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面對自己回答這個問題。我找不到可以說服自己的答案,又不敢也不忍說,人類終究如同那些已消亡的物種一樣,將歸於塵土,而我們弄髒了自己的手,因此也不再有資格自我辯護。

人類樂於創造,但看上去,他似乎更痴迷於毀滅。倘若人類施予的毀滅只針對外界,我們尚可稍稍寬慰,並將之演釋為物種繁衍擴張的本能。然而事實顯然並非如此,與毀滅自然一樣精湛的,是人類自相殘殺的技巧。而戰爭則是這技巧的集大成者,是人類永不癒合的傷口。它即便不是人類消亡的最後一根稻草,也必然是最有份量的那一根。儘管從理智上,我能客觀地複述任何一場戰爭爆發的根源,並分析與之相關的每個階層與集團的具體考量。但情感上,我始終不能理解為什麼千百年來人們對這件最愚蠢不過的事情樂此不疲。我們永遠無法算清楚,有史以來,這地球上有多少人死於戰爭,又有多少人因戰爭而死。我們也永遠無法想像,輕易毀於戰火的萬千事物中,有多少是前人千辛萬苦創造出的瑰寶。至於那些代代相傳的書籍與技藝,又有多少從此再無蹤影,我們永不知。

如果一場戰爭無法避免,那麼多少犧牲是必須的?史書上記載的戰爭總是充滿了失誤,也因而,有些血流了,卻毫無意義。作為參戰的一方,怎樣才算盡力?精兵良將,知己知彼,再加上穩定的後方,源源不斷的補給,這些夠不夠?當然,也許夠,也許不。事實上,能做到這些也並不那麼容易。上校一遍一遍地強調,不能包抄,只能正面攻擊。至於為什麼不能包抄,我們在影片裡看不到原因。沒有偵察,沒有詳細的分析,所有的一切表現出的只是一個剛愎自用的將領程式化的面孔。而這一點也成了故事的前提,C連的士兵別無選擇被推上了戰場,祈禱著彌足珍貴的好運氣。當戰役終於有了進展時,上校談到水,談到士氣,他甚至沒有掩飾他的心聲。作為一個等待戰爭等待了十五年的人,他的興奮與急不可耐顯得如此猥褻。一將功成萬骨枯,上校深諳其道,他看到了他終於不被忽視的未來,把C連死去與活著的人都拋得遠遠的。

我殺了一個人,而殺人的罪比強姦更重——這是某一張臉孔在戰場上的獨白。據點被攻下以後,他仍然說,我殺了一個人。奪去一個人的生命在整個戰爭中是那麼微不足道,卻成了他永不能擺脫的夢魘,成了他生命的一部份。終其一生,他再不能忘記,他殺了一個人。那麼那些策劃戰爭,推動戰爭,籌備戰爭的人呢?那些將全部精力投入到研究如何讓更多的生命在更短的時間裡灰飛煙滅的人呢?毫無疑問,他們的罪更重,然而一場戰爭在他們心裡留下的痕跡卻總是遠遠淺於普通士兵。他們奪去了無數生命,卻幾乎夜夜好夢。這個世界真荒謬,對不對?

我有十二個兄弟,他們都死了,為什麼我還活著?——在戰場上精神錯亂是可怕的,但他仍然活著。他放下槍,踉踉蹌蹌走在槍聲和硝煙里,好運氣卻始終不離不棄,於是,他仍然且繼續活著。如果上帝也有陰暗面,那我還該不該再信你?

那些反覆唱起的民歌與自由自在的漁獵生活代表著另一個世界,宛如桃花源。當然,原始並不必然導致和諧,可是發展卻為什麼總與戰爭難分難捨?當一個人被裹挾著捲進戰爭時,這不是悲壯,是悲涼。而當大多數人身不由己被拋向戰場時,悲涼匯聚成絕望。殺,或被殺;降,或不降。到底為什麼,這個世界會這樣瘋狂?

很久以前,我決定要看《細紅線》。可終於看完時,我卻鬆了口氣,彷彿完成了一個任務。間斷而冗長的獨白,不時穿插著的美麗風光,以及女人寂寞的身影,我的思緒飄浮其上,不喜歡,亦不討厭。同時,那些陸續死亡的臉也並沒有如我所願地打動我。而最終促使我寫下這篇評論的,是叢林裡的那雙眼睛。那隻我無法辨識的生物,它摟著樹幹,扭頭張望。我不知道那視線的盡頭,但這故事讓我覺得,它張望的,當是戰火紛飛的山頭。它很悠閒,像戰場上蜿蜒爬行的蛇一樣從容。這場戰爭里,它們並不是目標。它們的命運既不同於古時被驅策的戰馬,也不同於火牛陣里被利用的牛群。某種程度上,它們是這戰爭中最安全的生物。那麼,它亮亮的眼睛到底看見了什麼?是一個荒謬的世界,還是一個瘋狂的世界?

維特最終主動回到C連,來到戰場。為了保全連隊,他死在叢林裡,他的墓碑是他的槍。他一直嚮往死前能如母親一樣平靜,我想,他應當做到了。倒下的那一刻,天空有鳥飛過。也許這才是篇首那個問題的答案。我們怨恨這個世界,我們愛著這個世界,對這永恆的宿命,我們既畏懼,卻又甘於承擔。

當有事情發生時,我要確保我在場——逃兵維特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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