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死亡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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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匈牙利鋼琴作曲家萊索•塞萊什與他的女友因愛情破裂而分手。心情陷入低谷的他在一個黯淡的星期日坐在鋼琴前，突然感嘆了一句：「多麼憂鬱的星期天呀！」靈感如同泉水般湧出，30分鐘後，《Gloomy Sunday》創作完成。在遊說了無數音樂製作商之後，這首悲情得令人難絕望的曲子，才被接受製作成了唱片。然而，隨著樂曲的傳播，數以百計的人因它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這首原來的曲子，被禁，被封，最後被修改，才得以「重見天日」。
1999年，德國和匈牙利以《Gloomy Sunday》的創作背景為題材合拍了同名的電影（匈牙利文版本翻譯為《愛與死亡之歌》，中文版本叫常翻譯為《布達佩斯之戀》），電影講述了主人公們糾葛的愛情，對生命和尊嚴的追求，以及對法西斯的反抗。
故事發生在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的一家小餐館，美麗得如同天使的女主人公伊洛娜是餐館老闆拉西樓的女友。他們在招聘鋼琴師的時候邂逅了氣質逼人的安得拉許。伊洛娜是一個多情的女子，她追求愛情追求真正的生活，因而她希望同時得到兩個男人——拉西樓的肉體上的歡愉和物質上的享受，安得拉許隱藏在音樂中的靈魂。兩個男人失望過爭執過但是當宿醉的他們躺在一張床上，他們都明白自己有多麼離不開伊洛娜，他們寧願各自佔有伊洛娜的一部份，也不要失去全部。因而他們三個就在相互的尊重和忍讓、寬容中，過著平衡、寧靜和幸福的日子。
在這期間，安得拉許為伊洛娜寫的《Gloomy Sunday》獲得了巨大的成功。這首歌曲，雖是因愛慕之情而生，但卻充滿了絕望，這種絕望是難以抗拒的。正如拉西樓所說的，就好像有一個人在你耳邊說話，說的都是你不願意聽的話，然而全都是對的。安得拉許自己也無法解釋這首歌曲傳達的意思，更無法參透自己當時到底在想些什麼。看著多少人因他的曲子而自殺他也痛苦絕望地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他試著給曲子填詞：「我度過無數孤寂的星期天，今日我將行向慢慢長夜……」伊洛娜讀著這些悲涼的句子，害怕安得拉許會做傻事。安得拉許看著自己心愛的，即使只有半個的女人，他知道，只要伊洛娜在，希望就在。
然而就如同那個時代的荒謬成為真理但人們無法抗拒一般，曾經被拉西樓救過的，同樣是伊洛娜熱情的追求者的漢斯，現在已不是一個普通的德國人，他是法西斯軍隊的上校，擁有決定猶太人生死的權利。他是帶著陰謀來的，他無法忘記自己曾經被伊洛娜拒絕時的絕望，他無法擺脫想要佔領伊洛娜的願望。伊洛娜宛如天使的一切，對於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一個絕望年代的希望，無論是拉西樓，安得拉許，漢斯，還是那個始終坐在餐館最角落的地方靜靜地給伊洛娜畫像的男人都好。然而漢斯就如同法西斯不顧一切對生命凌辱那般，他是世俗利益的，他並不對希特勒有著什麼樣的忠誠，他也不認為殺害猶太人有什麼好處，他只是想著如何利用手中的權利打著拯救猶太人的名號收取財產，想著戰爭以後用這些背叛天道的財產做他許諾給伊洛娜的進出口貿易，掙更多的錢。他對伊洛娜，也僅僅是一種慾望、貪念和虛榮心的驅使罷了。
漢斯在餐館當眾刁難拉西樓，讓拉西樓給自己講笑話，拉西樓冒著生命危險講了諷刺法西斯的「哪隻眼睛是假的」的笑話。或許是漢斯的智商不足以理解笑話中的內涵，也或許漢斯本來就沒有打算以此殺死拉西樓，他放過了拉西樓轉而讓安得拉許彈奏《Gloomy Sunday》。 安得拉許一直在一旁默默地聽著漢斯卑鄙的賺錢計劃，看著拉西樓尊嚴被踐踏卻依舊勇敢地諷刺著法西斯，他拒絕彈奏。伊洛娜害怕安得拉許有危險，自己拿起安得拉許填好的詞，唱起了這首《Gloomy Sunday》。她只在自己獨處的時候唱歌，然而，她為了拯救自己心愛的人的生命她不得不犧牲。安得拉許看著美麗的伊洛娜，他看到了她無窮無盡的痛苦和無奈。他給伊洛娜伴奏著，曲子結束，伊洛娜跑到內室喘著粗氣。一聲槍聲，讓她飛奔而出，她心愛的安得拉許，倒在血泊中。安得拉許一定是知道了曲子的寓意，在這個尊嚴被踐踏的年代，他活著不活著都已經沒有了什麼區別，然而是美麗的愛情給了他希望，可當他心愛的人為了救他而犧牲自己去痛苦的時候，這最後的打擊也是最後的絕望讓他只能選擇離開。就如同，之前任何一個因為這首曲子離開的，沉重的，悲痛的，絕望的靈魂一樣。
拉西樓在安得拉許的葬禮之後也理解了樂曲的寓意，他也試圖好好的生活，試圖活著去追求幸福不要讓絕望打倒自己。可是看清了漢斯劣行和意圖的他明白自己只是一刻被利用的棋子，在拯救了自己能夠被「拯救」的親友之後，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結束自己的生命，漢斯會這麼做的。他給伊洛娜寫完信，還來不及死，就被抓走了。伊洛娜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另一個心愛的男人被帶走，她明知道漢斯不懷好意可是她除了拜託漢斯也沒有其他的辦法。漢斯一邊安慰著伊洛娜，一邊保證自己會救拉西樓，一邊退去伊洛娜的衣服。他終於能夠得到她了。有人或許會說伊洛娜是個婊子，可是伊洛娜不是的，她雖然同時擁有著兩個男人，但那是一段完整的完美的愛情而不是縱情，只是與世俗相悖卻不與人心人性相悖。她面對漢斯，她無能為了，但我們看得出，她恨漢斯，她給他強佔了，但她的靈魂和身體都早已隨著愛人而去。漢斯或許也明白了這個道理，因而他沒有救拉西樓，也沒有再要伊洛娜了。
幾個月以後，懷有身孕的伊洛娜再次來到了安得拉許的墓前，向她的男人訴說著心事，訴說著漢斯的罪行。「魔鬼應該把他抓走。」伊洛娜說這句話的時候，已不再是從前那個柔弱的女子，他要承擔自己，要承擔孩子，還要承擔復仇的擔子。
許多年以後，漢斯重新回到了這個「留給她最多回憶」的地方，度過他的80歲生日，當然，也是他給伊洛娜照相的那天，伊洛娜的生日。聽著那首《Gloomy Sunday》，這個被輿論界評論為「二戰時救了無數猶太人性命，戰後白手起家的成功商人」，在聽著這首「被詛咒的樂曲」時，突發心臟病，死去了。然而令人恥笑的是，他白頭到老的妻子在他倒下去的時候，關心的不是他，而是那條二戰時漢斯從布達佩斯的居民手中騙取的項鍊。
當所有人都離開之後，鏡頭切向了廚房，蒼老的伊洛娜戴著當年拉西樓送給她的髮飾，清洗著插在肉捲上的刻著80字樣的裝飾，旁邊，是當時安得拉許和拉西樓都沒有用的讓心臟停止的毒藥。伊洛娜的兒子端著酒杯走過來，對媽媽說：「生日快樂。」一句平靜的，帶著神秘笑意的話，裡面所包含的意思，我們都知道。等待了多年之後，魔鬼終於把漢斯帶走了。
影片的最後，電影給大家留下了兩個懸念：孩子是誰的？年老的伊洛娜還依舊那麼漂亮嗎？第二個問題的答案我也不知道，但是第一個問題，我想無論是拉西樓，安得拉許還是漢斯的，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了。如果是拉西樓或者安得拉許的，其實都是他們兩個生命的延續，是悽美幸福微妙的愛情的延續，是希望的延續；如果是漢斯的，他親手結束了自己父親的生命，也給了漢斯最「魔鬼」的懲罰。
我始終相信，音樂是靈魂的載體和一種表現形式。或許每個人都有一份絕望深藏在心底，特別是現在這個更加浮華競爭更加激烈的社會，壓力，競爭，不滿……種種的與幸福快樂無關的心情，在最後就變成了痛苦。有些人可能不願意去面對痛苦，那麼痛苦漸漸累積便衍生了絕望。我非常喜歡奧地利版本的《Gloomy Sunday》的歌詞：
「秋天到了 樹葉也落下
世上的愛情都死了
風正哭著悲傷的眼淚
我的心不再盼望一個新的春天
我的淚和我的悲傷都是沒意義的
人都是無心,貪心和邪惡的……」
這樣看來，死亡，只不過是去追尋靈魂的追求，讓自己的靈魂「重返家園」，是一種解脫，更是一種進取。但是，只要有美麗和希望在，就要流下來奮鬥，就要在世界上，為了自己和別人，去幸福。
愛與死亡之歌，關於愛與死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