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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孩子--Changeling

换子疑云/陌生的孩子(台)/换命谎言(港)

7.8 / 265,372人    141分鐘

導演: 克林伊斯威特
編劇: 邁可史崔克辛斯基
演員: 安潔莉娜裘莉 約翰馬可維奇 柯姆佛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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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o

2009-02-13 05:09:43

狂人日記


    他們都說我瘋了,可我知道我沒有,在洛杉磯精神病院的這三十年里,我見過了太多的瘋子,她們有的口眼歪斜,有的滿嘴謊話,我跟她們不一樣。拿和我同屋的芭芭拉來說吧,她是真瘋了,從我被關進這家醫院同她一個房間開始,她就幾乎一刻不停地念叨這是她的房間,是她一個人的,連夢話都說這個,足足念叨了三十年,這不?當我寫這篇日記的時候,她還在那邊念叨呢,儘管她老得連嘴都癟了,牙都兜不住風了,房間說得就像飛機,該死的中國口音,可我知道她還在想攆我走呢,聽這個三十年早就習慣了,我耳中聽到的只有一片寂靜。

    今晚我要做一件大事,我在這裡呆了三十年,沒想到老天居然給了我這樣一個機會,哪怕連一小時我都不想再等了,可現在剛剛晌午,走廊里全是醫生護士,掛著警棍的黑傑克也在到處晃悠,我必需要等到晚上,等到他們都睡熟了。在去做這件事之前,在我將要離開這裡之前,我要把我這些年的經歷寫在這裡,因為一旦我回不來了,這篇日記可以跟你們解釋我為什麼會在這裡,這些年來我都做了些什麼,我要你們知道,一個正常的女人是如何成為了他們眼中的瘋子,而這個瘋子又究竟是怎樣的人。

    我叫克里斯汀.柯林斯,本來是一家美國電話公司的接線員,在那天來臨以前,我幾乎跟這個世界上所有碌碌無為的普通人一樣,努力工作,賺錢養家,如果說我跟一般人有那麼一點小小的區別,那就是我是一位單親媽媽,我有個健康可愛的兒子,叫沃特,這小傢伙簡直就是一個天使,天使都是討厭吃麥片的,我幾乎每天都在門框上量他的身高,小傢伙長得可真夠快的。什麼,你問我孩子的父親到哪裡去了,這個問題有那麼重要嗎?如果我說孩子他爹現在正在全世界最性感男人慶典上領獎你信嗎?所以這個問題無關主題,打死我也不會說的。

    1928年3月10日,年代太久遠了,連二戰還沒發生呢,對幾乎所有人來說,那真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日子,可惟獨對我不同,這一天改變了我的一切,我的事業,我的家庭,所有一切都改變了,我的月經週期從那天起就再也沒準過。我的兒子沃特在那一天失蹤了,徹底不見了,從我的世界裡消失了,直到今天,我也再沒見過他,本來那天我要帶他去看電影的,可該死的工作把我從他身邊帶走了,永遠帶走了,這三十年里每個夜晚我都在想,如果那天我盡到一個母親的職責,踢開該死的工作和老闆,信守我對沃特的諾言,那麼所有的一切就不會發生,此刻陪在我身邊的也一定是我高大英俊的兒子而不是活見鬼的芭芭拉,這一定是上帝對我這個不合格母親的懲罰,可為什麼是我的孩子,我的沃特,而不是我……唉,我真是越來越像那個中國的祥林妹妹了。

    那天之後沒過多久,到了8月份吧,警察說找到我的孩子了,我欣喜若狂,要不是那個警察實在太醜,我簡直就想立刻嫁給他,我一路狂奔到火車站,可當他們找到的所謂我的孩子從火車上走下來,當我看到那孩子面孔的那一刻,我驚呆了,我對他們說一定是搞錯了,這不是我的沃特,可警察卻說幸福來得太突然使我秀逗了,那分明就是我的孩子。我說我的孩子是小圓臉,可眼前這人臉方得像台電視機,還是寬螢幕的,警察說孩子在外面呆久了臉都會變方的。我說我的孩子才九歲,可眼前這人足足有四十多了,你看那臉上的褶子,警察說外面環境多惡劣啊,老相點兒是正常的。我說我的沃特是小男孩啊,可眼前這人她是女的,她都能當我大姐,警察說你別廢話了,記者們都在外面等著呢,這就是你的孩子,趕緊認。這時候更令我驚訝的事情發生了,那個警察找來的沃特,我不知道是該叫她大姐還是大嬸的,居然撲進了我的懷裡,捶著我的胸部叫我媽咪,兩個醋缽大的拳頭差點把我給捶死了。

    我忍著胸口的劇痛勉強把那個人領回家,她的個頭頂過門框了,要彎腰才能過,那天晚上她把冰箱裡所有的東西都吃光了,我不得不再去外面給她買了兩隻燒雞。第二天我流著淚衝進警察局,我說報告政府,我再也不能養那個人了,那不是我的孩子,我要你們找到我的兒子沃特,警察陰沉著臉看著我說,那就是你的孩子,新聞和報紙摘要上都說了,你賴不了的,我也發了狠,橫下一條心說那絕對不是我的孩子,沃特的老師和醫生都可以為我作證,警察冷笑著說你確定?從他身後閃出兩個人,我一看正是沃特的老師和醫生,也不知道他倆龐大的身軀怎麼能一直躲在警察後面,他倆異口同聲地對我說,那老娘們就是我的孩子,他們認識的沃特一直是那個樣子的。我絕望了,能做的只是坐在地上,抱住警察的大腿撒潑,很快來了兩個穿白大褂的人,架住了我的兩條胳膊,於是我像隻燒雞一樣被帶走了,被關進了洛杉磯精神病院,癥狀是妄想,受迫性幻覺以及和現實認識錯位,我和被關進這裡的很多人都頂著同一項身份,同樣依據第12號條款被收押,叫警察干預。

    我在洛杉磯精神病院呆了三十年,這些年的日子乏善可陳,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不知道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可以寫在紙上,主治我的醫生換了一撥又一撥,開始是斯蒂爾,後來是鮑博,然後是布拉德,再後來我連名字都懶得知道了,他們只有同一個治療方案,那就是每週拿出一份保證書來,上面寫著如果我確認警察找到的人是我的孩子,並且承認自己的精神失常,那麼就可以出院,可是我一直也沒有簽,我相信如果我不簽的話,那麼警察局就不會結案,那麼找到我的沃特就還留有一絲希望。三十年的歲月現在看起來很快,但實際過起來卻很慢長,其實連我也不再相信還能找到沃特了,可我留在這裡,留在這家連狗窩也不如的瘋人聚集地,上帝背對著我,那麼我就覺得我曾經對兒子犯下的罪過可以得到少許補償,比大海還廣闊的苦難可以緩緩洗滌一位不合格母親的罪過,總有一天我會獲得救贖,在天堂里與我的兒子相遇。時間久了,就連醫生也很少再拿保證書來叫我簽字了,最近幾年一次也沒來過,可能那個人,我是說警察強加給我的所謂的沃特,那個老娘們已經老死了吧,她比我大,理應死在我的前頭,也不知道這些年來誰在養她,要我說,這實在是個很奢侈的舉動。

    這些年來我看了不少電影,醫院總在安排病人吃過藥後給她們放電影看,那藥實在是很厲害,吃過的人全都五迷三道的,一般人看個開頭就迷糊了,什麼電影也看不明白,以為是刪剪版,有次我吃過一回,媽媽呀,簡直比搖頭丸還厲害,暈得我差點吐了,平時我都把藥壓在舌頭底下,沒人注意的時候吐到手上,回去給芭芭拉吃,這樣她就能少念叨一會,叫我能靜下心來想我的兒子。我最喜歡看一個叫約翰•馬爾科維奇的演員演的電影,他的大光頭簡直要把我迷死了,我真想把他的光頭印在內褲上,晚上壞一下,我是說,一個正常的女人,又和一群瘋女人關久了,難免會對光頭有種麻麻的想法。我時常把他想成一位神父,或者特工什麼的,總之是位英雄,他有著強烈的正義感,能發動他所能動用的一切社會力量來為我申冤,把那些不管我兒子死活把我關進這裡的警察高官們統統就地免職,然後找到沃特,我們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唉,話又扯遠了,電影終歸只是電影,一個電影演員連頭髮都沒有了又能做什麼呢。

    此時窗外的陽光正透過鐵絲網的方格照在我身上,那是被金屬割裂過的陽光,這是我唯一能享受到的陽光,雖然不完整但又何苦追求太多呢,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曾經如流淌一泓清水的明眸如今渾濁得如同溝渠,乾涸的皮膚上遍佈的皺紋使我常常懷疑鏡子是碎的,還是那對似乎嬌艷而飽滿過的雙唇,我臉上最引人注目的雙唇,如今乾癟而蒼白,常有護士懷疑我偷吃雪條,這真是天大的委屈,令我生不如死,如果不是昨晚的那則新聞,那則上帝發佈的新聞,我真以為此生就要這樣遺憾地度過了。

    上帝叫我結識了那個人,那個變態,那個畜生,當我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曾經幹過什麼,新聞上說三十年間他曾在本地殺害過20個未成年的兒童,我知道其中一定有我的沃特,恍惚間我幾乎可以看到,幼小的沃特,我幼小的孩子是怎樣跪在地上向他求饒,又被他的斧頭切成條條片片,跳躍著生命的鮮血淌在地上與泥土混在一起,逐漸冷卻。多麼諷刺,我因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被警察關進精神病院,而他,我不關心他的名字,只願稱呼他叫禽獸,畜生,卻因為殺害了別人的孩子同樣被關進了精神病院,一個在製造一個在毀滅,一位母親和一位兇手,一個人和一個畜生,三十年前他們人獸疏途,三十年後他們卻疏途同歸,這真是天大的玩笑。不過不只是這樣的,別人也許會詛咒這個玩笑,而我卻要感謝上天的安排,再恢弘的海哮也無法壓過我內心感激的呼喊,千萬年的雨水也註定比不上我流淌的熱淚,上帝一定已經原諒了我,三十年的苦難終於救贖了我的靈魂,就在這一刻,他轉身看到了我,體諒了我,把我從阿鼻地獄中一拉而起,而將我的仇人送到了我面前,三十年來沒有人相信我,沒有人幫助我,所有的磨難全是為了今天,千萬天的時間淬練成今晚這一夜,讓我可以親手送他下地獄,親手將他推入熊熊的地獄烈火中,親手將死神的連枷套在他的脖頸上,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任何人的幫助,我只要憑著我自己的手,用我的血和我孩子的血擊穿那個畜生的身體,然後將著三十年的罪與罰消散得一乾二淨。

    好了,時間已經不早了,我要準備今晚的行動了,從明早開始,這個世界上將不再有我,不再有那個名叫克里斯汀的瘋女人,朋友們,請你們為我祈禱,我請求你們能為我祈禱,為我祈禱今夜上帝不眠,眾神都站在我這一邊,為我祈禱那個畜生在臨死時會向我大聲求饒,然後我一刀刺中他的心臟,讓他罪惡的黑血流淌到我腳下,為我祈禱那個畜生在被我刺中的時候會很怕疼,那樣他就能感受到我孩子和所有孩子的恐懼,感覺到斧頭落在我孩子身上時的痛苦,為我祈禱他在臨死時會乞求上帝的寬恕,那我就會代替上帝告訴他絕不寬恕,只有用無休止的地獄在等著他,為我祈禱殺死仇人後能勇敢地死去,與我的沃特在天堂相見,一吐三十年的思念衷腸。而我,我也將為你們祈禱,我祈禱,我真摯地祈禱,過了這一夜,這世界上所有的罪惡和磨難都將被我的血洗滌,我祈禱人世間不再有欺詐,嗜血,虛偽,恐懼,社會真正變得和諧而美好。

    永別了,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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