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那些晦暗不明的時時刻刻

摯愛的你，

我很確定我會再陷瘋狂，我們一定熬不過又一次的煎熬。而這次我將無法康復，我開始聽到囈聲，也無法專心。所以我這麼做似乎是最好的。你給了我最大的幸福，你已竭盡所能，對我付出一切。我知道我毀了你一生，沒有我，你就可以海闊天空，你會的，我知道。我連一封書信都寫不好，我只想說，我一生幸福都是你賦予我的。你對我百般忍耐，亦對我體貼無以復加，我早已一無所有，除了知道你對我的好。我不能再拖累你的一生，再沒人能像我們這般曾經擁有如此幸福。

                                                                                                             弗吉妮婭

一個現實中的生活和一個小說裡的生活。孤單，不可能是一張溫床，它會孕育出不同的精神怪胎：抗爭，否定，掙扎和懷疑。生活中的悲喜沒有在小說里得到消解，憂傷終究在不停擴張。

弗吉妮婭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時刻能感受到死亡的威脅，這並不是生理的死亡，而是一種精神上真實性缺席的狀態。蘿拉的生活平淡無奇，這成為她自我懷疑的原因所在；人生的意義和生活的指向，成為她揮之不去的疑慮。克拉麗薩在過去和現實中行走，想要保留住昔日美好的時時刻刻，更想讓當下擁有與昔日同樣的美好。三個不同時代的女人，各自承擔著類似的憂傷，同樣面對著悲喜交加的生活，但最終都真正認識到了真實的人生。

「你要把人生看透徹，一定要真實地面對人生，了解人生的本質。當你終於了解人生，就能真正地熱愛生活，然後才捨得放下。記住我們在一起的這些年，永遠不要遺忘，永遠記得我們的愛，永遠不忘生命中的時時刻刻。」新的倫敦，對於弗吉妮婭而言是自我審視後發現的新大陸，是她厭倦的逃避後進行的一次努力追逐。她的生活，她的人生，通過黑暗中孤獨的掙扎被釋以了真實的涵義，一切也就能安然的放下。

蘿拉，安慰自己的友鄰，告訴她會沒事，自己卻也深深地陷入不可知的痛苦中。多年後蘿拉對克拉麗薩重新講述曾經犯下的錯，這唸唸不忘的記憶想必對她進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折磨，但這種折磨也伴隨著自省，不斷的受挫，不斷的接近真實。

「我記得有一天早晨，天一亮就起床。全世界充滿了各種可能，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我記得我在想，原來這就是幸福的開始，這是幸福的源頭，往後一定會更幸福。我從來沒想過那不是開始，那就是幸福，在那一刻，在那當下。」克拉麗薩沉澱在昔日的情感會在一天再次浮上面來，同時產生的是她對失去事物的遺憾。其實，她不必羞赧於失去了什麼，人生荷載太多想必會失去更珍貴的事物。倘若她沒有失去，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安逸地回味當時的情感，那種安逸必須是在殘酷的時光後才能積聚的。

人生本不該是紛繁複雜的，周圍的環境，人際的隔閡，自我的侷限卻讓它成為那樣。有段時光，專屬我們對人生的探索，對內心渴求事物的認識。而這段時光，我們在身處消極情緒的囚籠中，會把它當作一種威脅，不會意識到這將是人生最深刻的一段時光。我們要選擇面對，也必須如此，因為逃避永遠不會獲得生活的平靜。

也許，人的生命中總會有這樣一段晦暗不明的時光。當我們憶起這段時光，我們僅能用各種消極的精神詞彙來形容。這段時光，抗爭，否定，掙扎和懷疑不可避免地遮蓋住了那些光明面投來的光線。這段時光，我們的思想行走在痛苦的邊緣，沒有人能身體力行地幫助我們度過，因為我們在自學著認清真實的人生。每個人雖然經歷著類似的精神磨難，但最終的真實人生卻是靠自己努力突圍後贏得的。儘管那些是孤單的時光，可到頭來，我們還是會以感激的心態回望這段時光。

生命中太多個時時刻刻，我們不能奢求記得太多。而那些對我們如人生本身同樣重要的時時刻刻，即使沉入水中依然不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