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惡靈契約--The Haunting of Molly Hartley

如影随形/恶灵契约/如影随形

3.9 / 10,121人    82分鐘

導演: 米奇利德爾
演員: 海莉班奈特 傑克韋伯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MONONOKE

2009-02-22 03:53:40

問題如影隨形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The Haunting of Molly Hartley"於2008年10月31日上映,片名的中文譯名為《如影隨形》。

該片圍繞一個即將迎來18歲生日的女孩Molly,講述了Molly18歲成年生日前後所遭遇的針對生命本身的危機。故事中,貫穿於Molly生日之前的是,母親的匕首,Emerson醫生的心理輔導,同學間的衝突,信徒好友的傳教,聖水的淹溺,身世之謎的揭開;而後,作為影片高潮的Molly18歲生日儀式,則轉折了Molly整個人生基色,影片最終留下了被遺棄在監控病房的父親和Molly成年人生的絢麗伊始。

面對這樣一部被輕易定義為「懸疑片」的電影,它果然「不負眾望」地——至少對於我而言如此——帶來了足夠多的問題,答案卻遠遠沒有問題本身精彩;或許更精確的說,Molly給我們展示了一個別樣的思路,只是它不夠有意思?

單說我上文中所羅列的那些片段元素,恐怕已經有人同我一樣,憑藉自己對於「懸疑片」慣用遊戲規則的模糊理解,早已投入到導演的邏輯遊戲中。我們會因為任何一個細小的情節而啟動我們腦海中關聯的更多的刻板成見,以試圖解釋這個疑惑重重的電影;只是,恐怕我失敗了,而且也為自己的腦細胞感到多少有些愧疚。


問題1. 科學與宗教?

17歲的Molly曾因被母親在浴室裡用匕首刺中胸口而難以走出心理恐懼的陰影,長期需要醫生診治;因此,導演賜予了Molly生理醫生的同時,也給了她必需的心理醫生,這為心理醫生Emerson的出場埋下伏筆。

而「行兇」的母親,被影片標識為一個「宗教妄想者」囚禁在另一個城市的嚴控醫院中。但她卻如幽靈般,亦真亦幻的在片中反覆出現。她的形象始終固定,那就是嘴裡嘀咕著事關Molly救贖的禱詞,手握致命的匕首,為解脫Molly的靈魂而一次次刺向Molly。這位最終死於意外的母親,正是首次揭開Molly身世之謎的人。

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是片中最主要刻畫的Molly的夢魘淵源。Molly對母親的感情並不像其他影片中的母女感情那樣緊密,相反,她對自己的母親明顯有著妖魔化的牴觸情緒。也正是這樣,Molly在恐懼中,試圖向心理醫生Emerson尋求救助。

導演似乎在這裡設置了一個天平,Molly及其母親分別位於天平兩端,而心理醫生Emerson位於這個天平的中間點。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們的這位母親並不像其他母親那麼溫柔易接近,在這裡,她是一個手持兇器的「宗教妄想者」;而我們的Molly卻是一個可以被拯救的孩子。這一切的判斷源自Emerson,因為她是這個社會裡被賦予權力來界定正常人與病人的合法裁決者。

那麼問題就很快出現,心理醫生Emerson的設置是不是有更重要的意義呢?

問題是,Emerson天平成了這個世界上最為不對稱的天平。Molly18歲來臨的那一刻,Emerson陰暗的臉龐歡迎Molly來到了另一個世界。我可以理解,為什麼Molly的父母會被囚禁在監控病房,但卻無法理解Emerson在直面質疑「上帝」言論之後卻又代替上帝傳遞上帝賜予的廢棄魔鬼契約的選擇機會——給Molly唯一一次可以實現救贖的機會——那就是,殺死自己父親。莫非Emerson在這裡再次充當「合法裁決者」,只是這個裁決者始終都是背靠黑暗而面向生死選擇?這裡,Emerson做了全能的「上帝」應該做的事情,卻換了一副面孔。那這個角色的作用到底怎樣投射了主創人員的觀點?難道僅僅像台詞直接表達的那樣,對宗教救贖本身充滿質疑?還是深諳基督教教義,投射自我救贖的無望?還是對於現今成人世界罪惡的悲觀預設?更或者是要顛覆我們眼中的天平概念,推翻一切基於對天平刻板成見的迷信?Emerson作為現代科學社會中的絕對權威象徵,因為一些因素與基督教權威相遇,這場博弈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問題2.神的救贖還是自我救贖?

繼續來梳理片中的角色,我們會發現另三個重要人物,Molly的父親,Molly的新男友和Molly的新好友。

Molly的父親起初並不相信Molly母親關於救贖Molly靈魂的「宗教囈語」(毫無冒犯之義),但是,Molly18歲的生日鐘聲響起之時,他相信了。影片中,他的歸宿毫無疑問又是被監控的病房,原因也像Molly母親開始時一樣。

與此同時,父親的這個角色還是Molly最終選擇的轉折點,基於影片的文本解釋,殺死父親才意味著Molly救贖的實現;而Molly基於自我犧牲的選擇卻完全沒有可能實現真正的自我救贖。那麼這是為什麼?父母延續到Molly生命體上的「罪」是不是正是對於Molly原罪的一種具象化的闡釋?那麼,原罪如何得以消解?是不是只有殺死父親才是釋放罪的奴隸Molly的唯一方法?(而這是否也意味著Molly罪惡本身的破滅,因為這罪惡的承載者Molly自身也便不復存在?)

緊接著的問題便是,Molly究竟如何才能得到救贖?

下一個人物,Molly的新好友是其中唯一一個以正面人物形象出現的信徒角色,當然,假使她沒有試圖在上帝的聖水裡溺死Molly的話,我們會完全認同她對於Molly的幫助。可是一個信徒如何能夠通過「謀殺」的形式來使Molly獲得救贖呢?上帝的旨意究竟源自何處?

Molly的新男友一臉的無知和寬容,對Molly總是無微不至的充滿關愛,但卻從不涉及實質問題;除了Molly18歲生日派對上那一閃而過的冷峻眼神,我們幾乎都要看不出他的觀點。但這個角色的設置也並沒有多麼出乎人們的意料,因為「懸疑片」的遊戲規則就是要在大智若愚或者真愚的角色上整出一個出乎你的意料轉折;熟悉規則的我們,如果時刻都在等著那個意外出現的話,意料之外的驚喜又能引發多少快感呢?好吧,事實上,他就是站在Emerson身後的使者,觀點清楚了吧。

這第二輪的角色梳理,我們可以發現更多的宗教元素,信徒、聖經、受洗、祈禱、教堂、「宗教妄想症」……那麼,至此是不是足以說明,這影片可以從宗教視界中開啟理解的新境界呢?上帝的天平被Emerson擺弄,Molly度過了自己18歲的生日,徹底離開了父母而走向一個力量龐大的成人世界。即便這個世界的開始被一個黑色的背景所寓意,但是它的進行卻是陽光燦爛的畢業典禮、豪華的轎車、親密的師友、完美的愛情等一切「光明」里延續下去的……Molly父母以及信徒好友的失敗是否宣告了神的救贖失效?

 
問題3. 關於救贖的本身

Molly的困惑核心來自於自身。她對關於自己的一切充滿了無解:為什麼母親要殺死自己?為什麼母親會說殺死自己是因為要救自己?為什麼好友要在自己受洗的時候殺死自己?為什麼同學會對Molly說「我知道你是誰」?為什麼18歲的生日對於自己而言如此轉折?他們要把Molly帶走,那麼他們到底是誰?……

這些問題的實質歸結起來大概可以這樣理解:Molly是誰,又將變成誰?

Molly的罪來自於父母的選擇,也就是說,這種罪是外在於Molly意識以外的,Molly卻因此需要面對救贖。像任何一個信徒一樣,導演肯定了原罪的存在。影片的開始,Molly遭遇了母親的救贖行為,即母親試圖殺死Molly。而之後,Molly對自身身世的無解讓其迷失在完全無章可循的選擇與被選擇中。在從母親那裡首次聽到關於自己的一段「魔鬼契約」之後——我們可以視其為原罪的具象化——Molly相信了原罪,並希望通過上帝得到神的救贖,因為基督教的教義中,人因為自己身的罪惡,而無法自我救贖,只能通過神得到救贖。然而,當神的聖水逼進了她的喉嚨,神的救贖讓她剛剛心存希望之時便立刻熄滅。

神的救贖失效後,最好的解決方法究竟是自我救贖,還是壓根就不再面對救贖本身呢?

Molly為了實現自我救贖,選擇了Emerson,認為自己的心理醫生是唯一可以幫助她完成救贖的人。但Emerson的角色顯然並不是科學權威這麼單純。這就讓Molly在自我救贖的危機時刻遇上了巨大麻煩:沒有辦法。自我救贖的可能性才剛剛放了一點它的光亮,就又一次被毫無理由的扼殺了。

接下來,一系列的機緣巧合,因為並沒有太多符合邏輯的預設,她最終也正是做了一個偏向Emerson的選擇——她逃避了原罪——Molly沒有殺死自己的父親,而是試圖殺死自己。自殺沒有讓原罪消失,因此Molly僅僅殺死了那個試圖獲得救贖的自己。這樣我們可以看清楚的是,導演雖然不相信神的救贖,但是卻像任何一個信徒一樣相信原罪的存在;他雖然沒有給Molly一個結束原罪的合適的方法,但卻像任何一個信徒一樣相信自我救贖的不可行性。

這段18歲派對的高潮片段中,本應該涵蓋關於Molly是誰,又將成為誰的更加精確的回答,但是似乎導演已經沒有什麼耐心解釋這些了。這究竟是不是一部質疑基督教的電影?神的救贖是不是被過度妖魔化了?對於自我救贖的理解是否又太侷限於基督教教義?


問題4. 偏離宗教視角的嘗試

雖然我們無法無視電影海報上那個巨大的十字架,但是我們仍然可以基於我們的非信徒身份做點有意思的另類闡釋。比如,18歲的成人生日為何成為如此重要的情節資訊?

影片開篇的第一個即將步入18歲的女孩遭到了父親的阻止。Molly的整個故事其實就是這個小引文的註解,雖然這個註釋並不是非常清晰。這個像徵著成年的儀式宣告的意義已經完全不單單是年齡的增長,而是一種蛻變。這種蛻變影響著我們整個現實世界。無數個蛻變終於完成了這個力量強大的現實世界。

那麼如何理解這個層面上的成人世界呢?是否就是將這個世界的罪惡合理化?如果是這樣,我們又該如何解釋被囚禁起來的成年的Molly的父親呢?是不是所有背離於力量強大的現實世界的「成年人」都會被這種巨大的力量鑑定為「病態的人」或者「罪人」而囚禁在那個此生無望的監控病房?試著對比一下榮獲自由的Emerson和失去行為能力的Molly父親就不難發現,這理解至少並不違背導演的初衷。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