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curious case, all pathetic lives

Curious的原意就是「好奇」和「多管閒事」，作為「奇妙」和「費解」的含義並沒有很長的語言學歷史，而用此含義加入一部電影標題似乎又沾染了古老含義的輕謔，很難讓受眾對內容有什麼嚴肅和厚重的期待，畢竟難以想像《古拉格群島》更名為《那裡的牢房一間間》有何莊嚴可言。

Pathetic起源希臘語Pathētikós，本義是「悲愴」，絕非揪心的痛苦，倒近似於無聊，屬於一種極為高貴的情緒。悲愴的人必須同時兼具對受苦的敏感知覺和承受能力，但一般並不會在生理上處於受苦的狀態。如果說貴族的藝術是無所事事一樣，那麼無所事事的最美作品便無過於「悲愴」，而離只有慧根才能極致的涅槃寂靜大概也就一步之遙。可惜如此優美的一個詞卻在美國人的口語裡當成Miserable使用，而且貶義更為強烈，在貝多芬第八鋼奏和柴可夫斯基第六交響的愛好者看來，實在相當不知所謂。



我一個學心理學的朋友告訴我，古典音樂的衰敗是必然的，人的注意力只適合三到五分鐘的流行歌曲。在你還無暇旁顧或者已經旁顧的時候，它會給你一個興奮點，升起個高潮，在心窩的柔軟處捏一下，就一下，決不能久，不然就麻了。當然，五分鐘畢竟太短，需求得不到滿足，所以就會有大量的五分鐘可供選擇，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程度捏來捏去，加在一起就成了按摩。合適的按摩需要聰明的搭配，這是門藝術活，於是誕生了一門本質是按摩師的新專業——DJ。

類似的職業在每一個向度不斷地產生，品種齊全，花樣繁多，宗旨都是以人為本，提供各式各樣的按摩，保證每一個靈魂的舒適。

無論這部電影是否得獎，無論它收到的評論如何，對我來說，它至少成就了一件小事，讓我難以忘懷：它讓我躺在Gold Class的皮椅上，縮在溫暖的薄毯中，灌了一瓶啤酒，卻無法找到一絲被捏的感覺，無法感覺到一絲常態的舒適。

我只是時不時的微笑。

我悲愴了。



很難說班傑明巴頓到底有多麼的奇妙，雖然返老還童本身是那麼的詭異和神奇。他的一輩子都濃縮在了一本日記裡面，但如果再將那本日記濃縮成一份簡歷，估計無論是上帝還是撒旦都不會感興趣。成長、愛情、工作、旅行，除了看上去越來越年輕之外，班傑明巴頓毫無特異之處。He is a curious case never make people curious.

曾經以為懷舊就是讓所有過去的重新再來一次的希望，然後發現這個訴求的篇幅根本不可能由在一種一時的心神波動來承載。作為一種情緒，懷舊並無二致，總是指向過去的某個事物或者某種感覺。停留在回憶中的，其實從來都只有各種各樣的碎片。科學的時間的奔流從來都不停歇、也不曾有任何起伏，然而生命的感覺卻只會留下了一個個穿越時空的片段，一幅幅靜物畫，一段段柔美的音樂以及一種種無以言說的情愫。在每一個片段中，時間的連綿是停滯而獨立在整個生命之外的，如同蝴蝶扇翅一般的無限巧合勾結起了彼此命運，自我的人生、他者的人生在這裡神秘的相遇，同行，更多時候，放手離去。

在影片中，真正的班傑明巴頓其實並不存在，觀眾所能看見的只是一句句他人生的碎語，而那條與常人相逆的軌跡卻自始自終沉默不言，隱伏在螢幕之後和旁白之外。但如果將時間放得足夠緩慢，如同當鏡頭對準半夜賓館空蕩的大廳和黛西綠色的雙瞳時，班傑明巴頓其實便在緩步踱向前台。那一刻並非觀眾在注視螢幕，而是螢幕在包容觀眾，那一刻蜂鳥的翅膀停滯，每一個觀眾都是班傑明巴頓，是無限可能的平凡人生。

「有的人在河邊出生；
有的人被閃電擊中；
有的人了解音樂；
有的人是藝術家；
有的人游泳；
有的人懂得紐扣；
有的人知道莎士比亞
有的人是母親；
還有的人跳舞。」

朝陽從海平面上升起，眾皆離去，帶著淚，也含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