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末的玩偶之家

　很久以前有個故事叫做愛麗絲夢遊仙境。噁心傲慢的茶會過後，黑桃皇后和兔子都會說話。最後愛麗絲醒來了。夢裡面好多隱喻她都不懂得。
　　只不過，
　　能醒過來真好。
　　大開眼界。
　　
　　很久以前有一個故事叫做玩偶之家。中產階級家庭互做玩偶的夫妻過聖誕節。買了好多禮物還彈了鋼琴曲。最後娜娜醒來了。夢裡面的事情其實很多都說不清楚。
　　只不過，
　　能醒過來真好。
　　大開眼界。
　　
　　庫布里克綁架來靚湯和尼可。兩個人好看得像櫥窗裡的芭比系列娃娃。甜膩的笑容。姣好的裸體。體面的職業。過於得體的架勢。聖誕將至。家裡和妓女的房間擺放同樣花式的聖誕樹。柔軟的女兒。暖和的空氣。氣氛曖昧得弔詭。讓人驚異庫布里克繼放棄狂飆突進以後是否轉性拍美國心玫瑰情。
　　只可惜上了圓周率理論的當。
　　好奇害死貓。
　　大氣場在後。
　　宗教性的儀式。做愛。黑白末辯。哈佛暈乎乎的乘計程車回家。到最後都不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然而假的都是假的。真的全是真的。性愛派對只是性愛派對。除了豪華別墅，所有的交配和15一條街毫無區別。庫布里克玩了個花招，借用「宗教感」。用宗教跟上層社會的放蕩、部落式的群交、巴比倫式的鋼管舞做了件皇帝的新衣。用沉默和麵具透露內心的原始慾望。
　　進化論是個騙局。數千年前最低級的原始社會形態也逃不過階級。一隻螻蟻闖入大象的性愛聚會。一葉障目。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真的是你看不到的。你看到的也是真的。真的是你能看到的。你可以選擇相信也可以選擇不相信。然而這個不重要。因為你還不夠格。
　　這個世界允許你信仰「或然率「。然而最終你沒得選擇。不管你願不願意醒來，最終都要睜眼。
　　直到死去。
　　
　　愛麗絲的電話打斷哈佛平民窟的做愛計劃。然後他離開。逃跑到另一個男版愛麗絲的夢境裡。最後他在愛麗絲的床邊醒來，發現自己的面具躺在她的身邊。女性在緊閉里充滿了性虐待和疼痛感。不平等關係。她們是男性焦慮下一種莫名的幻化出來的物質（因為美，所以男性想佔有，佔有美也是男性的一種權利）。或許也不代表實體。僅是意念。緊閉中每一場做愛其實就是男性的自慰。群交是權利的自慰，是身份的象徵，是慾望的暴力，是愛的極度麻木。哈佛在家裡受婚姻惰性的危機，在性愛派對上有逼沒法操，在最底層用錢召妓，到最後也拿不下一個女人。沒有一場淋漓盡致的性愛。中產階級到上不下，欲罷不能的尷尬，是痛苦的根源。湯姆克魯斯身上有種了壓抑的中性感。女性在他這裡已經不存在了。她們只是由氣場。意志。概念幻化而來。在這裡，庫布里克把女性的生存空間壓制到氣若遊絲。
　　然而就是那一縷氣。
　　親愛的。
　　
　　死去的都不是女性。
　　死去的是中產階級男人們心中抽走的，最微妙的東西。
　　
　　在易卜生的玩偶中，娜娜自己戳破了愛麗絲的仙境。在庫布里克的玩偶中，哈佛和愛麗絲卻戳不破這個社會所布下的幻景。美國，這個由中產階級知識分子扛起大旗的童話城堡。這個不卑不亢爭取權利的民主王國。這個強調公平公義的基督教世界。這個世紀末的悠長的噩夢。在這裡，他們是這個荒誕世界中的玩偶。是聖誕節甜膩櫃檯上堆積如山的芭比系列之一。
　　而那個櫃檯上剩餘的玩偶是誰。
　　不用我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