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頓有個文藝老男人

去年年底，看了伍迪艾倫《曼哈頓》。看的時候總是被逗樂，看完了那叫一個悵惘。

《曼哈頓》是典型的伍迪艾倫風格，這個神經質的老男人，很文藝很學術，就是閒聊也把以賽亞柏林蘇珊桑塔格等一串時尚名字掛在嘴邊。而且他的絮叨既讓人厭煩卻又讓人慾罷不能。他個子矮小，身材瘦弱，名字叫伊薩克——典型的猶太名字。有時候覺得他真猥瑣，有時候覺得他真睿智，有時候覺得他好傻好天真，有時候又覺得他實在是這個城市裡最善良的人了。

在我看來，電影講述的仍是愛。伊薩克常常有意無意炫耀自己的床上功夫一流，而且這的確是事實。不過他在愛的問題上倍感挫折，直到片尾他才恍然大悟。我們來看看他經歷的三個女人：前妻，曾經是雙性戀，後來變成了同性戀，這令伍迪艾倫無比痛苦。沒有什麼比把自己老婆逼成了同性戀更令男人鬱悶的事情了。

第二個是十七歲的高中生翠西。翠西很崇拜伊薩克，也許真的很愛他。但伊薩克始終不相信這是愛，因為二人差了二十多歲。他似乎只是把翠西當做他在尋找到愛之前的替代品，儘管他們相處的很好，性也很和諧，但伊薩克始終不信任他們之間的愛。

第三個，是伊薩克的朋友耶爾的情人瑪麗。瑪麗是一個文藝女中年，實話說我第一眼看到她就充滿了惡感。看看她的前夫那種猥瑣的樣子，就足以讓我相信這個瑪麗就是個賤人。但瑪麗很文藝，和伊薩克同齡，所以伊薩克認為瑪麗就是他的愛。並由此藉故與翠西分手。

假如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我會認為，伊薩克找到了他的愛。像他這樣一個文藝老男人，愛上一個文藝女中年似乎天經地義。然而，不久之後，瑪麗就和情人耶爾言歸於好，聯手耍了伊薩克一把。一無所有的伊薩克灰溜溜的再次找到翠西，請求翠西原諒並希望他們重新在一起。

乍看到這個結局，我會覺得伊薩克太猥瑣了。但細細想來，伍迪艾倫除了刻畫這樣一個都市老男人的形象外，他更多的是想講述什麼是愛。伊薩克總是強調自己在性上的過人功夫，其實掩蓋的是他對愛的虛弱和缺失。他希望找到愛，但是愛到了身邊他又不認識。他天然的覺得同齡人、文藝女中年瑪麗是他理想的愛人，其實是他自己在心中過份的誇大了諸如文藝、同齡等符號的因素。他越是按照自己的標準去尋找愛，離愛其實越遠。

事實上，翠西的確是伊薩克的真愛，這不僅因為翠西善良、簡單、天真、年輕、性和諧，更重要的是，翠西不那麼「文藝」。雖然翠西也是一個文藝青年，但從來不把那些學術名詞掛在嘴邊，更不會張口古典閉口學院。不那麼「文藝」、過於年輕的翠西，同樣遮蔽了伊薩克的眼睛，讓只盯著愛的標準的伊薩克險些與她錯過姻緣。

所以，伊薩克與翠西最終應是在一起的。伊薩克從瑪麗的離開中顯然讀到了「文藝」是一種多麼虛偽的愛的面具，瑪麗的醜陋更在她彷彿左右為難的嬌柔作態中顯露無疑。伊薩克終於明白，他愛的就是翠西。對伊薩克這樣一個喋喋不休、神經質的文藝老男人而言，年輕真誠、毫不虛偽做作，且不怎麼文藝的翠西無疑是最適合他的。即使簡奧斯汀在場，她也一定會這樣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