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剩希望

    曾經，潘多拉打開了宙斯給她的盒子。於是疾病、邪惡、偷竊、貪婪、懶惰、災難紛紛降臨人間，在最後一樣東西還沒飛出來之前，潘多拉就把盒子關了起來，那就是「希望」。
    可能我沒有經歷神話中敘述的災難，不曾感受過什麼都沒有，只剩希望的境況，也無法想像他們是怎樣熬過來的，直到看了根據真人真事寫的書改編的《潛水鐘和蝴蝶》這部電影，我才開始真正欽佩希望的力量。
    原來是elle雜誌主編的讓，突然得了血管性疾病----閉鎖症候群，全身失去知覺，不能動彈，不能說話，唯一能動的只剩一隻左眼。影片中反覆出現的潛水鐘的意象，則是最佳形容讓的狀況：通過眼前的視窗，對外界所發生的事情完全清楚，而自己卻不能做任何事，只能靜靜地看著，絲毫沒有辦法。
    影片的前半段是從讓的視角拍攝的，是斷續的、片段的、不清楚的。身為觀眾，會和讓一同感受最開始到來的不適、不解、以及不能接受事實的絕望感。鏡頭的晃動、搖移和模糊就代表了讓的眼睛，能看到周圍的人和事，卻無法表達自己的想法試。想這帶給曾經聲名顯赫的讓多大的落差和絕望，現在的他就是連一個人的基本的需求都無法表達，「自己像一個嬰兒，什麼都不能做」。剛剛甦醒的他雙目都可以看見，醫生為了他的治療決定縫上他的右眼。讓在心中不停地抗拒，但卻是無力地，只得任由醫生縫合。畫面中，醫生一邊滔滔不絕地向讓解釋，一邊一針一針縫合著讓的右眼。觀眾的視角就是讓的右眼，完整地看著一針一針逢向逐漸被關閉的眼睛，一點一點逼近的黑暗。無助和絕望，被觀眾所感同身受。
    得上這種病的患者基本很難治癒，而在讓的周圍卻幾乎從未存在過放棄。醫生、護士、家人、朋友每個人都在和他說：你可以治好的，你還是有希望的。醫生一直努力治療，親友們一直鼓勵，特別是一名護士竭盡全力幫助他表達自己。因為讓全身能動的只有左眼，只能通過眨一下「是」，眨兩下「否」的方式來表達。她從頭到尾念字母表，他在自己想說的那個字母眨一下眼，第二個字母的時候她再從頭開始念，他再選，知道一個單詞拼完，他眨兩下眼確認。他，當然會感到絕望，再一次重逢故人之後，他拼出的第一個單詞是「我想死」，而這也就是想想而已，因為就連死的自由，他都沒有。他還得繼續活著。
    他決定完成以前和一家出版社的合同----寫一本書。他開始時刻頻繁地眨動眼睛，「說」出自己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想像到的~~就如他說的：想像力和記憶力是他唯一的能力。正是這些，讓他的思想猶如破繭的蝴蝶，能夠逃逸出受縛的軀體，去飛翔，去尋找自由。
    只記得在女聲綿延的讀字母聲中，讓「讀著」他永遠不可能發出聲音讀出的自己的文字，而我的眼角早已不能保持乾澀。
    「窗簾的背後是個無邊的地方，我總是通過看那裡來看是不是早上了。我還是那麼笨拙，我的頭很痛，我整個身體都沒有感覺。我就想像我在做我沒有位移的運動，感覺很孤獨。
    開始的時候，瑪麗醫院是收容那些有小兒麻痹症的小孩的。在醫院的大走廊里，我見到了歌唱家珍妮，是拿破崙一世的妻子。我想起了他們住的地方，我們應該怎麼做呢？一片肥沃的土地，一間學校，那個地方聽說以前有很多俄羅斯人的。我的故事就是這樣的。拿破崙對他妻子的愛，那麼近，空氣中好像都能感覺到。今天這裡只有老人了，像我這樣的植物人，根本沒有和外界的交流。
    我還經常到天台去，看那無邊無際的海洋。那裡的風景是帶有政治氣息的，就好像在看電影。在山腳下有個村子。我還記得以前的事情，到巴黎有四趟電車。當我母親跟我說故事的時候我會想起很多人。但我喜歡的是燈塔的燈，它晚上閃耀著，發射出紅色和白色的光芒。我就在這樣的燈光下，睡在沼澤地裡，也見到有的病人等待命運的降臨。」
    我在想，如果，自己一無所有，僅僅只剩下希望。那麼，也是幸運的吧。即使只剩希望，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