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頭能有多酷

　　我的朋友張緊上房曾不止一次地對我說，當我老了，如果不酷，就自殺。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一心想讓自己酷一些。但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哪個男人不想自己酷勁十足呢？如果越老越像陳坤，像一個欠乾的娘們，真不如一死了之。我想像四十年後，步入老年的張緊上房，頭髮和牙齒潰不成軍，面部皺紋縱橫險峻，他的酷意只能通過語言和行動來表現，但具體應該是個什麼樣子，我的想像卻無能為力。直到我看了老牛仔伊斯特伍德的《老爺車》，才恍然大悟，原來作為一個老頭，也可以酷到這種程度。如果張緊上房把這個老頭當成自己老年時期的榜樣，那也未嘗不可。

《老爺車》裡的伊斯特伍德的確已經夠老。他是1930年生人，到2008年，已經78歲。他年輕的時候，絕對是個酷哥。在《黃金三鏢客》中，他的外號叫金髮小子，毫無疑問，他是影片中最帥的男人。他的眉毛壓著眼睛，目光深刻而冷靜，嘴裡總是叼著煙，想事情的時候，就狠狠地抽上兩口。這樣硬朗的形象，也許可已經常見到，但要是讓一個男人一輩子都保持這個樣子，實屬難得。伊斯特伍德做到了，他硬了一輩子，也拍了一輩子硬氣的電影（當然除了《廊橋遺夢》）。這人真是男人中的楷模啊。

伊斯特伍德身材高大，有一米九三，肩寬背厚，極是雄壯。他到了78歲，也絲毫沒有疲憊之態。他在《老爺車》里，單從外表上看，就是一個很不好惹的老頭。更何況他的脾氣也挺大。當看到不順眼的事情，他的嗓子眼裡就會發出低低的怒吼聲，就像大型貓科動物那樣。有一個牛逼的外表，再加上火暴的脾氣，這樣的老頭想不酷都難。《老爺車》就像是伊斯特伍德為自己量身定做的電影，他演酷老頭，就像演他自己，基本上接近本色出演。他自己曾經說過，我的脾氣和那糟老頭確實很像，只不過我已經很少那麼不留情面地罵人了。

《老爺車》裡的老頭，死了老婆，孤獨一人，只有一條老狗相陪。他寧願孤獨一人，也不願與不喜歡的人為伍。他討厭兒子，討厭孫子、孫女，也討厭苗族鄰居。他唯一喜歡，並且視為珍寶的，是一輛和他一樣古老的老爺車。他有一套屬於自己的人生觀，當然，這和他早年的經歷不無關係。他當過工人，在韓國當過兵，殺過一些韓國人，其中包括韓國的少年。現在有個詞叫憤青，放到他身上就是憤老。這個憤老比憤青還要憤青。他喜歡說髒話，彷彿一句話裡不帶個髒字，就會不舒服。如果看不慣某件事或者某個人，他就會沖對方吐口吐沫。

一個老年人，酷到他這種程度，已經很不容易了，更何況，他還會不時動點真格的。他有槍，有老步槍，也有小手槍。真讓我羨慕啊。雖然我年紀輕輕，但一把槍都沒有，長這麼大，我甚至都沒有摸過真正的槍，真是走馬觀花般見過幾次。老頭子會時不時端著槍比劃兩下，他絕不是為了給自己壯膽，你搞不清他什麼時候會開槍，他就像一個容易衝動的年輕人。

這個老頭最酷的一點就是不怕死。得了病，去醫院，發現自己喜歡的醫生退休了，索性拒絕治療，病就病吧，反正是要死的。最後，老頭子慷慨赴死。這可以讓多少貪生怕死的老人汗顏！我家對面的公園，那些每天堅持鍛鍊，竭盡全力推遲死亡時間的老人啊，你們活著還有什麼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