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epee
2009-03-23 21:07:09
24城記:賈樟柯變身白岩松
講故事,有很多方式,這一次,賈樟柯選擇了對話。
其實,描述一個國企的年代變遷,用三代廠花的愛情故事折射當時的觀念,可能也會有更商業化的內容,比如顧長衛在《孔雀》中的嘗試就比較成功,三個人,講三種人生,很好。但是賈樟柯,顯然要更加樸質,用了一種偽紀錄片的手法,很簡單的採訪,讓不同的人作答,這更像一個媒體策劃的專題,或者說電視臺的街訪,一段段VCR匯聚了一段段命運的片段,味道很淡。
個人印象最深的呂麗萍講述孩子丟失的那段,這也是在本片潛流湧動的情緒中,衝突最明顯的一個,當船啟程的哪一刻,尋子心切的母親為了國家不得不放棄,這種痛苦的抉擇讓人真切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犧牲。跟戰爭年代的流血和獻出生命不同,和平年代的犧牲是一種對個人利益的讓渡與放逐,因為集體才是人融入社會的歸宿,無論在哪裡。陳建斌說得好,上大學沒用,這樣好的工作,人的一生和廠都是息息相關的,你完全不必考慮那些所謂的競爭,他就這麼頂了父親的班。但是,陳沖就不是這樣,她下海了,浮沉了,雖然還有「標準件」的理想,但是現實已經逼得她只能在獨身和委身中做選擇了。更年輕的趙剛則對見底的命運產生了懷疑,並最終通過努力改變了命運。相似年紀的趙濤,也在嘗試著新的生活態度,不過她說到在煤場看到母親彎腰的一瞬,很真實。
全片賈樟柯如同白岩松一樣,用他特有清晰溫柔的語氣採訪著那些普通的工人及其子弟,讓人感覺這個愛好文學的導演,再次讓電影變成了一本書,封面與封底都是這個國企。
這是一部帶有紀念性的片子,賈樟柯嘗試用集體懷舊的方式敍述那段歷史,有些許悲涼。從小,孩子們就從課本上學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以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這其中的工人階級,如今似乎已經從某種神聖的身份中還原到了凡間,這個詞語背後的社會學意義被剝離了,它不過是一個職業而已。背後的榮耀隨著市場經濟的引入以及人民幣拜物教的興起,已將工人對應成為了工薪階層,這是一種量化指標下的對位,只是父輩們才更加體會這種變遷背後的價值。
那天,跟一個朋友聊天,她說了自己很煩被那些動不動就用錢來自我標榜的人,覺得過去有些值得珍惜的情感,雖然樸素,經時間洗白,卻依然讓人嚮往。這無疑是一個物質透支生命狀態的時代,生存的壓力帶給人更多的不是幸福感而是恐懼感,我們擔心如果沒有錢,會滑落,無論是生活水準還是社會評價,彷彿這些數字除了保證慾望之外,還能增加幸福感。但是,當本片的呂麗萍說到她跟妹妹的故事,你會發現原來生活就是那樣的,雖然當時的物質條件太過簡單,但是人們內心卻很踏實,親密關係的建立也很穩固。隨著物質化生存範本的建立,越來越多的誘惑和多元的價值觀念基本肢解了傳統的道德體系和文化內容。交易,遊戲,在褻瀆彼此自尊的同時,也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失去了那種溫情,在這方面的貧窮或許將比物質匱乏的年代危害更大,因為迷失太久,你會發現唯一可信的只剩下人民幣了,可悲的是,幣還在,人民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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