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ee
2009-03-26 01:28:10
《二十四城記》,中國電影從未有過的實驗!
半世紀前,「響應」毛澤東三線建設的號召,大約有4000工人從東北瀋陽的111兵工廠遷至西南成都東郊,建立420廠,絕大多數人自此離開家鄉,在成都落戶。上世紀90年代,國家對軍工產品的需求大量減少,工廠陷入困境,大批工人下崗再就業。到了2005年,某房地產集團以21.4億高價買下工廠原址的840畝土地,興建名為「二十四城」的「高尚樓盤」。售樓文案稱,「二十四城」這個名字取意於《紅樓夢》詩「二十四城芙蓉花,錦官自昔稱繁華」。「420」廠正式拆除,被夷為平地;於是「24城」拔地而起,賈樟柯找到了自己切入的可能,用《二十四城記》來翻開那片區域裡對變遷的記憶。
打破傳統敘事,口述的歷史構成現實的悲涼!
因為變遷,所以講述。作為一部凝記歷史變遷的口述史,《二十四城記》對過去的展現是直接面對現實中的人們。採訪者口述的記憶在語言間迴蕩在破敗的現實之中,構成了對於歷史變遷的想像。賈樟柯依然故我的放棄敘事,用8位受訪者口述下的個人史來編織共同記憶中的社會史、集體群落。被訪者的對於往昔的平靜面對,以及敘述當年又見心痛之時的無法按奈的情感,在他們的語言和麵孔中自然流淌而出。賈樟柯的敘事僅僅用他者的敘述建立起故事的基礎,這一關於過去的故事,通過講述,以及鏡頭前即將拆遷的工廠完整再現了歷史的變遷和這一過程中負載的生命的創痛,是過去,也是現在。
正如導演所言:當代電影越來越依賴動作,我想讓這部電影回到語言。『講述』作為一種動作而被攝影機撲捉,用來構成敘事,講述者講述著過去的擁有和失去,而鏡頭中周圍的環境讓我們看到的卻只有失去。
是紀錄還是虛構,內心的現實如何講述!
法國電影手冊常務編輯 cyril在嘎納接受採訪時說:「影片最令人吃驚的是將紀錄片和虛構故事片運用到一起,它和法國那種記錄和虛構交織的虛構紀錄片還完全不同。」國內的觀眾也疑惑,影片半真半假,偽紀錄片還是偽劇情片。導演自己說,是假紀錄片,說紀錄過程中虛構衝動使然。
《二十四城記》獨特之處正在於對紀錄與虛構的實驗性結合。影片以紀錄片方式切入,從採訪口述方式的運用到對真實人物生活的深度介入,紀錄片元素的充分調用成為導演接近現實的有效手段。但這僅僅是開始,隨著影片的進展,我們看到了呂麗萍、陳沖、陳建斌飾演的被採訪對像一一上場,最終影片結束於趙濤扮演的80後二代廠花身上。面對我們熟悉的明星,虛構更為強力的介入了真實,不同於一般的扮演式的紀錄片,明星對影片中真實身份的職工的扮演,觀者對於明星的熟知與其所扮演的真實人物口述歷史的衝突成為影片最具特色的構成,在紀錄與虛構之間,導演進行了極端的嘗試,恰恰證明影片的現實觀更進一步的走向了內心現實的方向。
陳沖,呂麗萍,趙濤聯袂扮演三代廠花,陳建斌飾演車間主任,情感細膩動人!
陳沖扮演的上海支援三線的廠花,在口述中談及自己當年像極了電影《小花》中的女主角小花,而那個小花正是陳衝自己,自己扮演自己,幽默中不乏帶有時光如梭的滋味。
而平實的呂麗萍娓娓道來當年的喪子之痛,著實沉入了那個環境中應有的蒼涼。在接受採訪時呂麗萍還一再強調,《二十四城記》讓她感覺到了曾今創作《編輯部的故事》和《藍風箏》時期的創作環境和激情,她希望自己能回到過去那樣的創作狀態。
台詞把握精確到位的陳建斌,出人意料的向鏡頭外的導演發問,自然表演風格使得車間主任這一角色入木三分,難分真假。
御用演員趙濤飾演八零後廠二代的成功女孩,以往台詞寥落的她,這次用語言擺脫了一向深沉穩健的表演風格,如期片中的年齡一樣,喜悲上顏,動情之至。
明星挑戰了沒有對手戲的自我口述,融入了420廠的歷史,在真實的狀態下演繹出了那個環境中真實的生命記憶。
用攝影機照相,肖像、詩文和圖片一個都不能少。
《二十四城記》中被採訪者的肖像以攝影機拍照片的方式完成,剪輯在段落之間。採訪者們面對鏡頭如同在照相館中照相一樣,只是對快門的等待消失,他們直視鏡頭一動不動,間或微笑或無意間的小動作,在此種凝視下工人生命的細微和尊嚴令觀者心動。
於此同時,導演將不同的詩句文字在必要的時候直抒胸臆般的直接印在畫面中,被採訪者的證件,飯票等平面視圖也在講述中隨時呈現,抽象式的抒情和圖片的言證交織於口述段落之間,讓影片具有雜陳和拼接的明顯特徵。這一變化出現,讓一向以舒緩的長鏡頭為美學特徵的賈樟柯影片具有了新的技巧元素的引入。導演在此的大膽嘗試,讓對於歷史的的敘述運用了多中可以表達的方式,在對嚴肅議題影像思考的同時也增添了影片的觀賞性。
聲音——不需要現實邏輯,只要記憶猶新。
在以往賈樟柯的影片中,對於聲音的處理多以有源聲響作為音樂的來源,以此突出了時代氣氛,體現現實主義的創作理念。而《二十四城記》的突破在於,對於八十年代的經典老歌和電視劇《血凝》的直接運用信手拈來,不加有任何現實邏輯的解釋,講到那裡,回到那裡,關於那個時代的影音就在那裡出現,令影片中口述者的回憶具有了超現實般的自由度,「過去」像音樂般隨著人物情緒和暢想隨時到來,使得每個人對歷史的了解和記憶更加主觀和個人化,集體的回憶由此逐漸顯現。
《二十四城記》已經將「記」變換的更為生動,導演在此所做的種種嘗試和實驗讓歷史和現實更加具有個人的視角,這種個人化的內心現實,成為每位敘述者對自身對環境言證的前提,令觀者擁有對歷史多角度的探視,從而獲得對時代變遷的完整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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