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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擊 The 400 Blows

四百击/四百下/胡作非为

8.1 / 129,274人    99分鐘

導演: 法蘭索瓦楚浮
編劇: 法蘭索瓦楚浮 Marcel Moussy
演員: 尚皮耶李奧 Claire Maurier Albert Re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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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裡的皮皮

2009-03-27 20:39:16

你好憂愁


對於教育的認識,在我的內心深處已經是歸屬體制內了,對孩子的嚴加管教利大於弊的認可更是由來已久。可是當我自己的記憶開始回溯童年時,真正印象深刻的事件卻只有兩次。或許是爸爸對排老么的我格外開恩?或許是時光把記憶的其他枝蔓修剪乾淨?或許是四百下擊打後對於體系的內化?或許是其他........

第一次慘痛的擊打是在5-6歲左右。那時家裡還住在食品廠的平房區,每天最開心也是最瘋玩的就是在傍晚天擦黑前的放風時刻。過去好像沒有下崗一說也沒有待業問題,家家父母都是雙職工,上班的時候都忙得四腳朝天,孩子白天就關在廠裡的幼稚園,到了下班時刻再接回家,就在家長們做飯的這個一個多點裡面,孩子就算是放了羊,各家的小崽子全在房子前面的灰土渣路上撒了歡的折騰。那真是個美好的時光。老人們總說樂極生悲,從機率論分析,說的次數多了,總有能幪上一兩回的。有一次大家正在路邊拉扯鬥雞的歡樂時刻,突然鄰居家王XX的小三從不遠處舉起了彈弓,王小三為何偷襲以及心裡如何鬥爭的具體已經弄不清了,反正他開始向人群發射子彈,在射歪幾次後,有一枚子彈狠狠地打中了我的眼睛邊框,這顆子彈取材是煤炭在鍋爐房燒結後形成的煤渣,多孔多角,支叉扎手。擊中面門後立刻黑血飛濺,黑血不是別的緣故,而是黑色煤渣碎片混著血液造成的精彩效果。創傷處距離眼睛也非常的緊密,當時只有半厘米不到,長大後面長開了竟然也在一厘米之內。王小三如果當時手一抖的話,我絕對就是爆漿眼球。驚魂未定的我手捂傷口,大哭不止,趕緊往家跑。回到家,爸爸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劈頭蓋臉砸過來:站好了,站直了,手放下來!在我的抽泣敘述後,爸爸迅速而果斷的抽出了腰間的皮帶。頓時,雨點般的的皮帶抽打讓我兩隻手用不過來了,既想摀住冒血的臉,又要護住其他要害,結果就是那裡也沒能防住,被擊打到鼻青臉腫,渾身青紫。萬幸的時,當時他沒有使用必殺技——無影腳。因為我曾聽說過哥哥在被使用了這個大招後,從門內飄飄悠悠得飛到了門外,閉氣半天。好在媽媽及時的放下了鍋鏟,半路里斜刺殺將出來,把我給救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不堪設想啊!在最後的總結陳辭里,爸爸告訴我一個道理:別人打了你,要嘛就反擊回去,把他打倒,要嘛就認輸。如果跑回來大哭,這種慫樣只會遭到更多的懲罰。

可惜的是這樣的教育手段並沒有把我塑造成堅毅頑強的鐵漢,事情相反走到了另一個方面。在上初中後再次被小流氓欺負搶錢的過程中,我徹底得認輸了,為避免認慫的痛打,也沒敢回家訴說,我選擇了在心底默默承受。還好,小流氓很快又被大流氓給收拾了,沒有釀成我的《老街少年殺人事件》發生。

最後一次的挨打經歷留在了高一的日子裡。相信作為成年人的70後,對於當時生理衛生課的狗屁不通和遮遮掩掩都會嗤之以鼻。可是當時對於這個問題的解答從各個管道都是完全封閉的。即不可能像美國電影裡那樣父母坐在你的對面把這個神秘事情向你娓娓道來,也不可能在課堂上老師放著混燈片把夏娃的身體構造一一解釋。唯一的方法就是從各種書籍里去翻找帶有隻言片語的描寫,如果能有大段闡述的那是最好,當然這樣的頁面也絕對是被翻閱的卷邊,擦磨到透光。高一的第一學期,租書產業已經日漸成熟,其中肯定能找到一些粘腥帶騷的好書。這些好書就成為我人生裡的第一次生理衛生教育課本。

讀這樣的書最難選擇的是地點,從一個心虛的角度來看,那裡都不安全!有一次實在是大意了,竟然把書藏到了廁所上方的隔層里。結果可想而知,對於監管嚴密,防範紮實的父母來說,這樣的初級手段早被識破。當這本翻閱到泛黃的書擺在了桌子上,赫然展示我面前的時候,腦子裡一片空白,想死的心都有,不是羞愧的想死,而是對自己如此粗心大意,後悔的要死。好了,此處省去一千字的殘酷擊打描寫,再省去一千字的後事料理傷口處理。

許多年過去後,我看到了《四百下》,Jean-Pierre Léaud 的表演讓人無語,幼稚如新芽吐綠的臉,清澈如岩泉初湧的眼,卻盛滿了人生成長的背叛、迷亂的掙扎。這樣的表情會讓那些所謂的明星實則是垃圾的藝人們無顏面對。對於導演科索瓦.特呂弗,自傳體來描寫少年時的反抗。「主人公最快樂的日子莫過於三次的流浪生活,而他感到最幸福的時刻則是從監獄逃出的瞬間,看見一片藍天和望不到盡頭的海洋,雖然有些迷茫,但重新擁有自由的感覺畢竟很美,回首想想那壓抑的學堂,無能的老師和破敗的家庭,彷彿是一場噩夢,當然也可能是地獄,一個摧殘人性,滅絕創造力的狹隘的世界。相反,主人公的空間則是廣闊的,影片結尾處的碧海藍天自然不必再說。 」

電影看完,最後我自己的問題停留在教育體制內化和異化層面上,不管體制如何的封閉禁錮,腐朽如八股也會誕生了內化的曠世奇才解縉、楊慎;更無論體制怎樣的開放和包容,前衛如50年代的法蘭西也會產生異化的代表弗朗索瓦絲·薩岡。前面一個內化終結了中華兩千年的盛世,後面一個異化帶來席捲全球的60年代革命浪潮。這些矛盾的對立久久在我心中砥礪得咬合,分不開又扯不斷。


最近一直等著讀張愛玲的《小團圓》,最好奇的不是她與胡蘭成的拉拉扯扯,而是她對自己母親的怨恨從何而來?每個人和他們的父母都是特殊的、獨立於世間的,所有的因果和際會也都是為旁人所不知的。內化也好,異化也罷,反正我的父母都在老化。望著他們一天天漸漸老去,我想說:過去的都已經過去。後面的時間,我們還要團圓在一起,好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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