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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世界末日--Until the End of the World

直到世界尽头/UntiltheEndoftheWorld

6.7 / 8,784人    280分鐘 (director's cut) | Germany:179分鐘 (1991 European cut) | USA:158分鐘

導演: 文溫德斯
編劇: 麥克阿爾默瑞德
演員: Solveig Dommartin Pietro Falcone Enzo Turr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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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蘿

2009-03-29 19:32:51

《直到世界盡頭》:圖像VS文字


1999年,一顆印度的核衛星即將墜地,嚴重威脅到人類的生存,這被視之為世界末日的降臨。影片開頭的畫外音就渲染了一種末世的恐慌氣氛。展望新千年,等待人類的難道是毀滅的災難?——陡然一轉,故事投向一位巴黎女子,宏大敘事的微言大意需要鮮活的個體來承擔。無聲的「外星人」光怪陸離,魅惑的光與影——如此情景正映襯著克萊爾彼時的生活,那時她流連在一夜情和毒品中,夜夜被噩夢所折磨。直到有一天她和兩個搶銀行的劫匪撞了車,她答應把他們的錢帶回巴黎,路上的搭車客又偷了一筆錢……她的生活就此徹底改變了。
  克萊爾從此開始跟蹤身份不明的搭車客,為了追尋私人的愛。不需要考慮這有點荒唐的愛能帶給她什麼,依靠直覺的引導就夠了。因為一見鍾情不是別的,只是一個眼神所激發的本能愉悅,只要跟陌生人完全的認同。如此愛情本質上就是偶然性、自我毀滅和癲狂的混合,而克萊爾有的是飛蛾撲火的勇氣。即便克萊爾追尋的是自己的想像的影子,又怎麼樣呢?總比守株待兔要好,尋找感情的過程也是不斷髮現自己的過程。這浪漫的愛還是本體一般堅定的東西,踏遍千山萬水得來的東西總要有信仰的支撐,沒有一點玩世不恭的戲謔和反諷,而是憂鬱和嚴肅的。——克萊爾的經歷似乎喻示著這樣的愛情觀:以什麼樣的態度對待愛情,就會獲得相應的愛情體驗。在這裡愛情被描述為一種通過不斷的旅行才能把握的東西,在陌生的旅行中源源不斷的激情才會被激發。克萊爾在愛情中瘋狂,她追尋山姆的足跡流浪世界:從尼斯、巴黎、柏林、里斯本、莫斯科、北京、東京、舊金山,直到澳洲中部土著居民的生活區。她終於得到了他。
   在克萊爾追尋山姆的過程中,尤金——克萊爾的作家男友——充當了保護神的角色。儘管尤金希望克萊爾永遠不要找到「他」,但他也不得不幫克萊爾去找「他」。因為尤金愛著她,包容著她,既然如此。他就要去幫她達成他全部的願望,包括可能把她拱手讓人。尤金的存在,對克萊爾來說,是理性而又無力的。他能夠做的就是追隨她,用文字記載有關她的一切,在敘述中坦白源源不斷的溫柔愛意。
  三部曲之一是一個美妙的三角戀故事,也是我最喜歡的一部份,跟著克萊爾一起心醉神迷。克萊爾摘下自己的假髮套時候,才發現她就是《慾望的翅膀》中那個雜技演員(Solveig Dommartin飾)。金髮讓她陡增了性感,不過卻少了凜冽。———按照現實主義的邏輯來看,情節都是如此荒誕和超現實,但有著莫名其妙的魅力。其中的人物都不帶丁點兒世俗氣息,連小偷、匪徒以及偵探都那麼純真而甜蜜。
  
  三部曲之二、三更多展現了自然的神蹟,畫面中那點人跡的氣味都消失殆盡了,時間也沒了。有的只是超越人種、社會和年代的影像圖騰以及人與世界的神秘聯繫,這樣把一個陌生的自然空間完全呈現出來了。克萊爾追隨的陌生人是山姆是一個科學家,他漫遊世界採集各種各樣發圖片,為了讓失明母親能夠看得見。而父親法伯博士一直在研製一種特殊的攝影機,可以把圖像轉化為盲人可見的視覺符號。最後,母親雖然看到了世界,但身體的不堪重負讓她離開了人世。
  法伯博士對妻子的思念不可遏止,他希望通過夢境讓自己的愛人永存。這樣,一個大膽的設想又產生了,製作一種特殊的釋夢機器,把做夢時的腦電波轉化為視覺圖像。有一樣東西是我們的神,那就是夢,夢無所不能,只要大膽去設想,把想要的東西呼喚到夢境中,然後再觀看轉化生成的圖像。實驗成功了,法柏博士甚至想以此來獲得諾貝爾獎。
  夢是另一個世界的入口,沉浸在夢裡,其實也把自己和人世隔絕了。老法柏、山姆和克萊爾都陷入對夢境的痴迷中,他們日以繼夜地關注著自己的夢,凝視著轉化生成的視覺圖像,一層厚厚的網把他們緊緊裹住。法伯博士在夢中尋找的是妻子,在那兒他和她永久地甜蜜結合。克萊爾和山姆的卻在愛情釋夢儀器中破滅了,在夢中他們發現自己的情慾只是孤島,岌岌可危,他們關注的只是自己,看到都是自己,自己的臉,自己的表演,他們陷入了自戀的深淵而難以自拔直到癲狂。
  
  約翰在《福音書》開頭說:「太初有道」。而尤金感慨道,現在的啟示錄恐怕要改成:到最後只剩下圖像了。在圖像中迷失後,尤金相信文字還是一種拯救。於是當尤金把寫好的書稿給克萊爾看的時候,她的譫妄漸漸好轉。
  至此,恍然覺得文德斯的電影是讓圖像和文字做一番較量。做個不太恰當的類比:尤金代表著文字,而山姆代表著圖像。克萊爾在圖像中迷失,文字讓她重新找回自我。文字的接受是時間性的,帶著線性的流動,其中的婉轉旖旎要逐漸體會,而圖像則是一個開放的空間性的贈與,帶有更多的侵凌性。在圖像時代,語言依然是先於本質的存在家園,一種語言是一個世界,一種語言都有堅不可摧的邏輯。當然,並不因此就貶抑圖像的價值,圖像的無疑具備更廣闊的想像力,從四面八方撲來,帶來的是不假思索的迷狂。影片中圖像的魅力和力量是直接呈現的,電影中美奐絕倫的場景以及山姆和父親從事的工作都和圖像密切相關,圖像也俘獲了女主人公的心靈。文字則隱藏在尤金微弱而斷續的畫外音的敘述中,直到尤金的小說《跳舞環遊地球》完成,他所代表的力量忽地強大起來,把迷失的克萊爾拯救了出來。
  克萊爾從夢魘中出來後,一切都不同了。她和山姆緣份已盡,而和尤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只能做朋友。克萊爾決意要重新安排自己的生活,她為太空中間站工作監視地球的污染情況——這既是想要脫離地球的願望,又是對地球最鄭重的承諾。只有在天空才能成就克萊爾美妙的個性,讓星星攀援頭髮,向上翱翔,點點漸進。 
  
  
  《直到世界盡頭》思索的都是重大主題,充滿著博大的焦慮。這樣預言性的思想要等到遙遙無期的未來才能兌現,有點空和玄虛,至於那些未來,誰又知道呢?文德斯試圖在一部影片中囊括他對於世界本質看法的許多觀念,充分展現了導演非凡的思想力。但就一部電影來說,思想和形式的完美結合才是最大的成功,在這裡,思想顯得過於龐大了,影像反而被壓的踉蹌了。——顯得冗長,顯得不知所云。細膩深邃的《德州•巴黎》是百看不厭的,而磅礴大氣的《直到世界盡頭》反而不會有勇氣再看第二遍了。但文德斯又是那樣的驕傲和胸有成竹,並不顧及接受,這是屬於他自己的電影,即便電影公映時會被剪輯也無所謂。在枝蔓橫生的片段中,洋溢著導演的怡然自得,恰如是小說中的紛繁的敘述語調,一波一波此起彼伏著,在喧囂中聲音逐漸明朗開來。
  過完了邊界1999,地球並沒有毀滅,而每一個主人公都在生活中重獲了自己的位置。這個結尾帶著光明的意思,但絕不止是一個「光明尾巴」。文德斯反思著關於未來的種種悲觀論調,依然相信光明的到來。他並不故做深沉地悲觀,只是儘量忠實地表現自己的觀念:在一個歧義從生的世界中,靠著人類的理性,我們怎樣獲得清晰的自我認知而不迷失,怎樣取捨讓生活井井有條,怎樣明白萬物的限度以及對這世界懷有怎樣深沉的虔誠……源初的本質深深隱藏著,一層層被剝開後,究竟有沒有一個「物自體」般的東西呢?這一切莫不是由於急切地想要表達的焦慮和需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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