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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Departures

入殓师/礼仪师之奏鸣曲(港)/礼仪师(台)

8 / 55,616人    130分鐘

導演: 瀧田洋二郎
演員: 本木雅弘 廣末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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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雨巫

2009-03-31 17:51:11

為離者低語,為行者詠琴


    入殮師是為離者丈量陰陽兩界的人。
這部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片名直譯為《送(人)》,譯為《入殮師》多了幾分神秘感。當然,若陌生者有了初始些微的恐惑,大抵也來源於此了。
    小林就職的樂團解散了,他賣掉重金購來的大提琴,和溫柔可人的妻子一同搬到鄉下的故屋裡居住。陰差陽錯地,他成了初入行的入殮師。
    那麼,如何能像愛大提琴一樣愛為人入殮的工作?
    大提琴琴聲略為低厚,因體積較大,自然不夠靈活,更別說像「古典辣妹」那樣了。當坐在紋著漂亮花紋的演奏椅1\3面積上時,務必要以溫存的姿態,微微頷首,像擁著愛人親密而溫軟的曲線一樣擁著它,輕撫琴弦,聲音緩緩從木質中空滲透、流淌、瀰散、縈繞,宛如低語。
    是的,宛如低語,恰如拉琴與入殮的無差別。
    也許要知道一個人或一個民族的真性情,從其對待死亡的神情便可探許。
    儀式感強烈的入殮步驟充滿死者與生者的肌膚相親。按壓眼周、合攏唇瓣,撫平下顎,擦拭身體,更換喪衣,整理妝容。「讓已經冰冷的人重新煥發生機,給她永恆的美麗,這要有冷靜、準確,而且要懷有溫柔的情感。在分別的時候,送別故人,靜謐,所有的舉動都如此美麗」片中畫外音如是說,也意味小林對新工作的浸入。入殮師一生大多為陌生人收拾最後的儀容,用樸實的認真融入手指的運作,來表達對死亡的敬重,守護逝者的尊嚴。恰似一曲低語,為離者微鳴。
    很早便為音樂的力量震撼。CLAMP的《聖傳》里,蒼王為冤死的妹妹悲痛欲絕,近於行屍,樂師乾達婆王心生憐憫,為她奏響她妹妹最後的歌——「那天冤死的小公主,只為一個人歌唱,『我只為姐姐一個人歌唱』」,乾達婆王的豎琴樂聲引領蒼王的靈魂歸位,最終,蒼王從絕望中醒過來:「我要像妹妹所期望的那樣,為自己自由地飛翔。」那時繁花叢中乾達婆王堅定決絕地撫弄琴弦,那種冥想中的拯救就透過微黃的紙張傳達而來,力透紙背。
    中國民間喪事大凡要守靈三日,講究的人家會請法士或和尚為親人超度。整齊劃一的道袍與起落相匹的木魚聲,隨著氤氳青煙與經誦一起升騰。親人淚眼朦朧在這種薰陶中懷悼,何異於,為死者的儀式其實拾掇的是生者的心。
    都是離者。一個離開陽界,一些離開摯親。看著他熟悉的面容,沒有死亡的暗影,離世的瘀斑,有的只有習見的如睡去的恬淡,想想,多麼撫慰。人離開,生前的至親就會拼命地想再為他多做點什麼,如果這也算其一,那就幾乎與所有世界觀無關。
    誰來牽引生死之間的鴻線?崩、薨、逝、死,如此繁複的規則,最後凝為入殮師造就的死生無差別。所以片中那些老嫗會在死去老頭的臉上留下完整的唇印,也不管葬禮是否拒絕艷麗。
    華麗蒼生終究僵硬落幕。腦海里文化大不同的西式葬禮,也在牧師徐徐的誦詠中落下棺木。聞聲的都是行者,走向異端世界的他,走向沒有他的世界的他們。
    異端世界如何別樣,也請暫留今生的源流。小林擦拭過有易裝癖的美男子,早逝的母親、澡堂老闆娘……也是擦拭每一段一唱三嘆或抑揚頓挫的人生。每一格窗欞都描摹一個故事,每一寸肌膚都鐫刻曾經的氣息,那些生的點滴終於不再噴湧,而過濾、萃取、結晶為一顆顆水鑽,再也沒有人可以改變其中的純粹。
    這些都是尚未被世人完全理解、接受的。如果新穎的生命需要一次生的洗禮,告別塵世的人是否更需要一次死的莊重?畢竟生不足百年,死亡卻有萬古。但入殮師本身的標籤卻不若儀式般神聖。片中,入殮師會被問:「你們是吃死人飯的吧?」小林的朋友會疏遠他,妻子剛開始也無法接受,說他:「骯髒!」然後離開他。一如這世上每一個被賦予刻板成見的職業和人。
   那麼,如何比愛大提琴還愛入殮的工作?
    小林賣掉大提琴時,「很不可思議,突然覺得很輕鬆,覺得一直以來的束縛解放了,自己以前堅定不移的夢想,可能,根本不是夢想。」但對入殮師的工作,就算有比拉大提琴更大的阻力,他卻沒有放棄。
    觀眾觀影前與觀影時大抵都會對影片方方面面有個預設,《入殮師》的破就在於它不僅改變著片中人物命運的預設,也改變著觀眾某些世俗的觀感。改變著,改變了。
    整個儀式的聖潔性在於,它是獨一無二的。入殮師的聖潔性在於,他是專注的。專注地將世上每一個不可複製不可模擬不可替代的個體化整為同樣祥和的留戀,化整親人的難捨凝視為直面的告別。
    像活著一樣死去,也意味著,活得更好,才是紀念。
    所謂向死而生,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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