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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Departures

入殓师/礼仪师之奏鸣曲(港)/礼仪师(台)

8 / 55,616人    130分鐘

導演: 瀧田洋二郎
演員: 本木雅弘 廣末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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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子

2009-04-01 08:09:01

向死而生的日本


    每一段生命都在他這裡走完最後一程。
    他看到人們以何種方式生活,便以何種方式迎來自己的告別。慈愛辛勞的奶奶有乖巧的孫女替她穿上長襪,親和善良的父親有妻女們在他臉上留下唇印,叛逆任性的女孩靈前是父母與男友的互相指責,從小被當做女孩子養的男人死後仍有母親決定性別。
他則以同樣的溫柔對待每一個人,無論他或她生前是謙卑還是跋扈,行善還是作惡。他用一如既往的細緻做著不變的程序:用酒精清潔死者的身體、穿戴靈衣、為死者擺好安詳的姿勢、擦拭面容、化妝……使其以動人的面容離開塵世,同時留在親人們永遠的記憶里。
    他是入殮師。才華平平,又時運不濟。曾經是交響樂團的大提琴手,剛剛買了把昂貴的琴,樂團就宣佈解散了。回到鄉下老家謀生,不期然遇到這份特殊職業。
    朋友聽說他選了這麼個職業,大都不能接受,甚至不肯跟他講話;柔美的妻子在發現這個被隱瞞的事實後也勃然大怒,並以回娘家、懷有身孕等女人僅有的法寶請他辭職。
    可他不肯。他們不知道,最初他誤入這一職業的時候,心裡多麼沮喪灰暗;第一次幫助老闆處理屍體的時候,死亡的味道撲面而來,他忍不住嘔吐;他無助地投向妻子柔軟的身體,祈望得到一點生命溫暖的慰藉;他看著天上的飛鳥,水中的游魚,不明白既然短暫的生命終究逃不過死亡,何苦需要這番賣力?
    日復一日與冰冷、悲傷、絕望打交道,他以為自己遲早要逃開,誰知每一次工作都成了自己內心的震撼。入殮師的職業不過是替死者打點遺容,但這程式化的工作卻帶出對生命的尊重,不由令人肅然起敬。
    他見到無數次親屬們對他的謝意和哭泣。在恢復了生活中面貌的死者臉龐上,生者回憶起曾有的歡笑與遺憾,一切都在這張平靜的面容面前釋然,父親對著易裝的兒子說「即使扮成女人,果然還是我的孩子啊」,丈夫對著年輕的妻子痛哭失聲,「這是你最美麗的一刻」。
    人人都希望最後一步走得完美,自己既沒辦法把握,只好寄望有可以幫助實現夢想的人。也沒什麼奇怪。五十年來總去同一個澡堂泡澡的火葬場工人說:「死亡可能是一道門。逝去並不是終結,而是超越,走向下一程,就像門一樣。我作為看門人,在這裡送走了很多人,說著:路上小心,總會再見的。」
    《入殮師》讓我想起那個充滿傷逝氣息的日本。說傷逝也許不算恰當。村上春樹在《挪威的森林》裡面說:「死不是生的對立面,它作為生的一部份永存」——在日本,死亡是生命的一部份,不是異己的,不是生活的對立面;面對死亡,接受死亡,是生活的功課之一。
    櫻花最繁盛的時候,一陣風吹來,滿樹花紛紛飄向虛空;這是最美的時刻:生命達到了高潮,也是死的盛宴。
    小津安二郎的電影,許多都像是從死者的角度看待人生。對死亡,日本藝術往往顯出比其他文化更深層的坦誠。這坦誠使他們能夠留意人與人之間微妙的情緒起伏,把樸素的情緒被處理得細膩綿長。生活顯示出其平靜的常態,又帶著令人感恩的踏實和溫情。這是向死而生的哲學。
    的確,你以為無法忍受的傷痛、離別、煎熬,置於整個生命中去想,要減輕很多。入殮師理所當然地化解了自己的心結。童年時拋棄家庭的父親在他鄉孤獨離世,他趕去,以自己的方式送他離開。那張陌生的臉在他細緻的打理下,一點點變得熟悉來。一瞬間,面容清晰,現實與記憶重合,一切都釋然了。
    入殮師在哭,妻子在哭,音樂也如泣如訴。他緊緊握住父親的禮物,放在妻子懷孕的肚皮上。「死不是生的對立面,它作為生的一部份永存」,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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