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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城記--24 City

二十四城记/24城记/二十四城故事

7.1 / 1,363人    112分鐘

導演: 賈樟柯
編劇: 賈樟柯 翟永明
演員: 呂麗萍 陳沖 趙濤 陳建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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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風

2009-04-02 23:16:23

可憐賈樟柯,偷雞不成蝕把米


    觀影前,我對《二十四城記》充滿了美好的期待。除了那部裝腔作勢的《東》,賈樟柯算是一位從未引起我真正反感的中國導演。我讀了一點電影的宣傳資料,知道是講三線廠的興衰。這就引起了極大的興趣。我就是一名三線廠的子弟,從小在東北人的群落里長大,對那種大廠的生活非常熟悉。詩人翟永明參與劇本創作,呂麗萍、陳沖、趙濤,這樣的組合也讓我好奇不已。我猜想,這可能是賈樟柯探討女性命運的又一次嘗試。之前,他幾次想進入女性的內心世界都鎩羽而歸,這次有了翟永明的加入,應該大有改觀了。結果……結果……看過電影的人都該知道,我所有的期待都落空了。不是一般的失望,而是失望透頂。
    賈樟柯拍的不是常規的劇情片,而是一部偽紀錄片。其實與電視台播放的那些紀錄片沒有什麼不同,就是找幾個人物做做訪談,閒聊一下往事和感悟。剪輯的時候,主要是留下講述者掉眼淚的鏡頭。說的不好聽,這種拍法非常媚俗,水平還在央視的《東方時空》之下。唯一不同的就是,片子裡有幾個被訪對像是由電影明星演的。可能賈樟柯以為有明星助陣,這種平庸的紀錄片也會有票房保證,但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應該知道,沒有人會為了看明星坐在椅子上說話,就鋌而走險買票進入電影院的。何況,這些明星說的都是家常話,任何一名觀眾要想聽,只要把自己平時說的話錄下來就成了。如果賈樟柯真的想保證票房,就應該想點靠譜的點子,例如讓呂麗萍扮演同性戀,陳沖露出有紋身的乳房,陳建斌在澡堂搓澡不小心露出陰囊。是呀,沉悶至死的藝術電影啊,除了色情鏡頭,我還能拿什麼來拯救你?實際上,賈樟柯自己也宣佈了,他的下一部電影就是色情片。唉,可憐的賈樟柯,你覺悟得還是太晚了!這部戲已經把你主旋律的一面徹底暴露了出來,你想還有誰會相信你的電影會比《新聞聯播》更意淫呢?
    這是一部虛假的電影。但並不是從電影明星介入才開始的,而是一開始就成了這樣。第一段是真實的紀錄片,一位老工人不自覺地在鏡頭表演起來,傾訴自己對師傅的情感,然後接著兩人相見,面對面老淚縱橫,徒弟撫摸師傅的臉頰。看上去很感人對吧?這位徒弟已經很多很多年沒見自己的師傅,如果他如此重情重義,為什麼在攝影機出現之前這麼多年都不看望自己的師傅呢?這麼簡單的破綻,賈樟柯完全不理會,他要的就是落淚、感動。接下來,呂麗萍講自己死了兒子。陳建斌講自己失去了初戀情人。一位下崗阿姨講自己失去了工作。然後陳衝出現了,講自己失去了愛情和婚姻。順便插一句,陳沖的表演還真精彩,讓我這個討厭她的人也刮目相看,相形之下,呂麗萍和陳建斌那兩段完全是垃圾時刻。我甚至覺得,如果沒有陳沖的這一段,我會給這部電影打零分。再之後,是一位成都的主持人講自己的工廠經歷,比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節目還催人昏睡。最後,賈導的紅顏知己趙濤登台了,演出了整部電影裡最糟糕的一段。一位替闊太太購物的買手,講述自己如何在某一時刻被感動,從而良心發現,懂得了體諒父母在廠子裡消磨一輩子的辛苦。
    總而言之,所有的人都是無辜的,勤勞善良,面對的都是不公的命運。正如那位下崗阿姨所言,我們都沒做錯什麼,為什麼會遭此命運呢?繼《三峽好人》之後,賈導又成功推出了《成都好人》。實際上,賈樟柯的電影總是這樣的走向,好人被遺棄,都是命運總不濟。而罪魁禍首呢,賈導吞吞吐吐,說的含含混混:彷彿是現代化,彷彿是商業化,彷彿是全球化,彷彿是城市重建,又彷彿房地產熱。但不管是什麼,還是那個祥林嫂的故事,掉著著蒼白的眼淚,說著無力的言辭。「我真傻,真的。」「我已經捐過門檻了,真的。」只不過,這樣的祥林嫂故事被包裝成了藝術電影,而且還是現實主義的。想想真不容易,藝術導演好不容易在裡面塞了那麼多弱勢群體的苦難,我們這些酒足飯飽之徒又怎麼好意思說什麼。某種程度上,賈樟柯必須感謝國家電影審查制度,在一片可怕的荒蕪之中,他堅持了這麼多年的表面化、模式化的電影也成了「藝術良心」的一面旗幟。然而,真的要仔細想想,從賈導的第一部電影,那些流行歌曲的符號就始終陰魂不散。就是這麼一點小玩意小伎倆,賈導樂此不疲,許多年過去了,如今除了勾起中年男女們的懷舊情緒,還能帶來什麼呢?
    回想起來,我喜歡過賈樟柯的電影,但也懷疑過他的誠意。真正的轉折點就是看了他的那部紀錄片《東》,那裡面充斥著造假的痕跡。我注意到他電影的特質,他順從,喜歡動之以情,既沒有意志抗爭,也不是理性說服。這一藝術上孱弱的表現令我覺得他遠遠不如《盲井》、《盲山》的李揚。有時我甚至覺得他是一個高明的投機分子,一直利用文化符號表現「現實」,他其實並沒有深入到「現實」中去。不過,我一直猶豫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過於挑剔,以某種惡意在揣摩他人的內心。但這部電影似乎肯定了那些長久壓抑在我心頭的負面評價,他是的,他就是一個投機分子。他假裝思考,他也假裝關切。電影結尾意外地出現的是這麼幾行詩: 「成都,僅你消逝的一面,已經足以讓我榮耀一生。」
    當賈導讓我們看到了那麼多默默的失敗,以及人們刻意掩飾自己失敗的尷尬舉動,難道他會覺得這是可以被另外一些人拿去「榮耀」的東西?我們觀看那些消逝的東西,捲走了別人的青春和夢想,這竟然會成為自己一生的榮耀?這首詩是翟永明的朋友萬夏寫的,顯然不是出於反諷,而是出於畫龍點睛的需要。其實依我看,這句話洩漏的是賈導自己的心跡,他是被自己的平民情懷感動了,自我感動。作為一個有良心的藝術家,他又用電影撫摸了一把弱勢群體,多榮耀啊,這是高雅的、藝術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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