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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撼效應--In the Valley of Elah

决战以拉谷/以拉谷/进退维谷

7.2 / 75,119人    121分鐘

導演: 保羅海吉斯
編劇: 保羅海吉斯 馬克波爾
演員: 湯米李瓊斯 莎莉賽隆 Joseph Bertot 布蘭特布利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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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

2009-04-03 23:08:45

決戰以拉谷:像保羅·哈吉斯一樣講故事


不看內容簡介的話,這個翻譯大約會騙到一票人,「決戰」二字純粹是翻出來的,所以還是叫「以拉谷」靠譜一些。說到保羅·哈吉斯通常用的一個詞是「金牌編劇」,06年「力克」《斷背山》拿下最佳影片,並獲最佳原創劇本獎,保羅·哈吉斯才算真正浮出水面——要知道《Crash》是他導演的第一部電影,此前他只拍過一些電視劇,而且現在也主要操作的是電視劇。而我對他產生極好印象的一部戲則是《父輩的旗幟》,東木頭大叔老而彌堅的最重要的支持,恐怕正是保羅·哈吉斯的編劇——他們合作了包括《百萬寶貝》在內的幾部戲。007最新的兩部同樣是保羅·哈吉斯名下的編劇作品。當然就事論事的話,《以拉谷》仍然是一部很好的作品。

稍稍扯遠一點的話,《以拉谷》和近一點的《華氏911》,稍遠的《阿甘正傳》,以及更遠一點的《Coming Home(1978, Hal Ashby)》、《獵鹿人》、《Taxi Driver》等越戰片是一個脈絡。它處理的是士兵的「心理創傷」——在這部片子裡叫做PTS,創傷後壓力症候群。這並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兒,已經被反覆講述到濫套的程度。在美國電影裡,通常對戰爭有三種表述:1、各種對正義、犧牲之類的「人類價值」的正面表述,參看《拯救大兵瑞恩》;2、戰場對人的異化,參看《現代啟示錄》;3、各種形式的戰爭創傷療愈;以及上面這些的雜糅。當然對戰爭的評判也有關係——通常對二戰是正面的,對越戰以及伊拉克戰爭都是負面評價,這些簡直都成為某種意識形態式的表達了。保羅·哈吉斯的強悍之處在於他對故事的處理,以致於把濫套講出了些許難得的新意。

就故事結構而言,《以拉谷》是一個《肖申克》式的故事,當最後翻盤的時候,前面所有鋪排的細節頓時發生了意義的反轉,再舉一個例子便是《不能說的秘密》——這部片子笨一點,把「重新講述」這一層做實了;《以拉谷》則要精明許多。從這個角度來講,《以拉谷》是一部很優秀的推理電影,大致屬於新本格和社會派的一個雜糅,裡面有四撥偵探——軍方、警方、女警官以及死者的父親,後兩個強悍一些,並且父親最強。這種敘事方式是保羅·哈吉斯的招牌動作——《撞車》或者《父輩的旗幟》都是如此。然而要指出的是,保羅·哈吉斯不能免俗的也採用了美國式的雙線結構——一個惡俗到無聊的技巧,比如《達文西密碼》、《巴別塔之犬》之類的暢銷文本的技術,把懸念放在逐步揭示的副線上。如果主角得到一本日記,那麼可以確定的是,在小說結束之前,這本日記他一定不會讀完,在這部片子裡,手機裡的視訊也是如此,雖然最重要的一段視訊很早就放出來了,但是它不產生意義,直到所有的視訊都被修復並被觀眾看到,意義才逐漸揭示。當然,雖然惡俗,但是這個技巧無疑相當有效。

於是我們可以看出哈吉斯的敘事策略,顯然是來自推理小說的一種技巧,不停地提供資訊並組織意義,然後不停地推翻和重構,在翻盤的時候給出所謂「真相」。這種方式的一個變體是「多線交織」式的文本,典型如《黑色追緝令》、《上帝之城》、《巴別塔》、《Crash》、《石頭》和《賽車》等等——當然細分的話還是有區別的,我需要指出的只是這種敘事方式的意義正是一種突破經典敘事的嘗試。

另一方面,哈吉斯的策略是採取一個相對較左的姿態,帶有一定的批判性,比如《Crash》中討論的種族問題(當然也被批評最後的和解太過理想化》;《父輩的旗幟》中討論的意識形態國家機器問題,把原著中無疑的「自戀」轉化為一種甚至不那麼溫和的批判);以及《以拉谷》這裡,雖然不及《華氏911》那麼激進,然而批判性的思考仍然存在,包括對戰爭,以及從女警官一邊帶出了些許對性別秩序的討論。大約這是影片在07年連原創編劇提名都未曾獲得的原因——參看當年的最佳編劇《朱諾》,是多麼保守主義的一個表述,大概我們知道這部片子確實踩到了線。

然而還要進一步指出的是,哈吉斯仍然掉進了意識形態式的濫套,大約這兩處是他意識不到的東西,其一是精神分析式的語言,當美國甚至西方社會已經把精神分析作為一個日常的表述時,大約它本身的悖反之處不再被提及,因為我們看到片子裡所有的人都輕鬆地將他們的行為指認為受到某種精神創傷之後的反應,無論是兇手還是被害者;其二則是——孩子,這個西方的「發明」。如果大衛是因為殺害了一個「孩子」而導致精神崩潰,虐待俘虜,吸毒、嫖妓,以致於他父親一步步地發現自己的「好孩子」崩壞成一個十足的壞小子,那麼是否能推導出一個結論:一個孩子的生命價值遠遠大於成人——那些在美軍的侵略中喪生的士兵和平民——的生命價值?這無疑是相當滑稽和可笑的。所以哈吉斯在最後把主題歸附到大衛王和歌利亞的傳說上,所表達的無非就是:1、那些去伊拉克的美軍士兵都是些孩子;2、他們要戰勝的是恐懼——雖然這個詞也很可疑。於是我們看到精神分析的有效之處正是在於提供了一種逃脫路徑,哈吉斯能做的大約只是給出了「認罪」而並沒有給出「救贖」或者「療愈」,或許這正是這部片子的冒犯之處。正如片尾倒掛的國旗所指稱的東西那樣。這大約是從《父輩的旗幟》延續下來的觀點。或許這些批判的表達由「外國人」——義大利人東木頭大叔,以及加拿大人哈吉斯——來做比較合適。

這部片子其他沒有什麼可說的,其一是因為劇作太出色,尤其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其二是因為視聽和表演都比較規矩,同時因為故事本身的原因,剪輯不如《Crash》和《父輩的旗幟》那麼出彩。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手機視訊,尤其是異常模糊的手機視訊在影片中的使用,這倒是提供了一種有趣的視覺因素,尤其在最後翻盤的一刻——手機視訊畫框之外的「真實」場景的再現的時刻,顯得格外的有力。在我看來,這部片子比起當年奧斯卡大贏家《老無所依》好得多。所以結論是,奧斯卡不過就是奧斯卡而已,如果你不是美國人就不要太在乎,沒得到奧斯卡的好片兒多了去了——比如遠一點的《公民凱恩》;對於Imdb來說,湯米·李·瓊斯的坎城影帝也不如一個奧斯卡最佳男配角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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