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互相依靠。

前陣子剛看了許多戰爭的場面。昨晚又一次看到熟悉的震天喊殺，被血染紅的眼睛望不到明天的曙光。蘑菇雲像男人緩緩吐出的煙圈，在灰暗厚重的天空下嘲笑底下一群同胞的自相殘殺。蘇格蘭風笛被硝煙嗆啞了聲線，金髮的英俊男孩被踩在泥沼中我再也看不清他的臉。刺刀穿過腹部是多麼暢快而栗列的舔舐啊。

再偉大的戰爭在愛面前也淪為殺戮的污穢踐踏。

英曼。英俊寡言的木匠。

晨光熹微中我跳窗而下，踏上了慢慢的歸家遙途。我多麼想念你，在每一個天邊燃燒的時刻，每一次俯身汲水看到你的微笑。你的照片沒有被燒掉，那是我慢慢長夜的唯一慰藉。沒有食物，飢餓讓我發瘋，撲到田野里抓一起把小螃蟹塞到嘴裡，滿嘴是血腥的苦澀。槍聲在身後絡繹不絕，我是一個逃兵，請你，為我燃燒冬日的炭火，深深地安睡，等待我的歸來。

艾達，美麗堅強的牧師女兒。

我懸掛在鄰居家的井口，拿著鏡子向下看，他們說這樣可以看見自己的未來，如黑綢緞般的井水搖晃，雲朵的倒影破碎成雪光，烏鴉銜接起天空的漏洞，死神的腳步忽遠忽近，我看見你的步履蹣跚，在漫天烏鴉中艱難地向我走來，慢慢地，倒下。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可是我看到你向我走來，每一步，都彷彿夢幻。

槍聲響起。

英曼在第二天早晨，倒在他們重逢的那條蓋滿雪的山路上，鮮血染紅了他身下的雪地。

談不上演技，談不上真情流露，也許是蘇格蘭風笛的低泣，也許是英國式的恬靜田園風光，綠得不真實的溪水和淺灘鑲嵌的巨石，也許是一些小細節，比如救了英曼的林中老太太為他煎烤的鮮羊肉塊實在看起來很美味，斯蒂安•墨菲飾演的北方士兵忍不住把地上的嬰兒抱起來為他取暖，娜塔麗•波特曼飾演的村婦和英曼相擁著紅了眼睛，思念各自的情人，相互安慰——讓我感到難過。

世事混亂的年代，愛是唯一的信仰。



                                    200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