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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Departures

入殓师/礼仪师之奏鸣曲(港)/礼仪师(台)

8 / 55,616人    130分鐘

導演: 瀧田洋二郎
演員: 本木雅弘 廣末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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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瑞米

2009-04-05 09:06:38

威士忌VS日式清酒


  清明節的下午,看了兩部電影。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兩部片子都和「死亡」有關:《生死朗讀》和《入殮師》。威士忌是《生死朗讀》中提到的,如果硬要套用這個意象,那麼,作為威士忌的《生死朗讀》感情熾熱濃烈,醇香中慘雜著些許苦澀,是撩人而神秘的氣息;《入殮師》則像日式清酒,淡淡的音樂,淡淡的光影,淡淡的構圖和意蘊,感情的暈染絲絲入扣卻不著痕跡。。。雖然不會品酒,但兩相比較,還是骨子裡頑固的東方情懷更能打動我心。

      也許是文化的差異,或是歷史的隔閡,《生死朗讀》並沒有如預期的那樣帶給我震撼的情感衝擊。第二次看凱特的電影,她已經從圓潤的少女變成豐腴的少婦,這個據稱是當今世界上最會演戲的70後在整部片子裡自始至終臉色蒼白,虛弱而倔強、遲鈍而警覺,與少年的相遇相知是歐美片中經典的乾柴烈火般的宿命安排,而後冗長的法庭審判所散發出的某種陌生的政治氣息也在一定程度上拉開了我與該片的距離。獄中執著的朗讀相伴似乎過於理想主義了,只有在年老的漢娜跟著朗讀錄音學習認字的那一剎那,我被凱特複雜的眼神和笨拙的動作所打動,真正的演技其實就在於此,舉重若輕,大而化之,感人於無形。

      跟《生死朗讀》相反,《入殮師》帶給我的卻是預料之外的驚喜。正如影片中入殮師招聘啟示所述的一樣,影片一開始,就彷彿是帶著我們踏上了一段安然的旅程:灰白的雨景中,鏡頭一點一點展開,日語的旁白讓人覺得淡定而溫暖。。。本來已經做好了看一部悶片的準備,卻被片頭那個小小的噱頭逗得忍俊不禁,原來沉重如入殮師這樣的職業和影片,也可以於黯淡中閃爍詼諧的光輝,日本人的幽默果然像他們的漫畫一樣富有可愛的氣質。
  
      影片的男主角是個落魄的大提琴家,一文不名,除了溫柔可愛的妻子和一架大提琴,幾乎一無所有。這樣凡人的視角,在當今低迷的世道下顯然更易於打下共鳴的基礎。日式的故事情節推進得波瀾不驚,看似平淡卻總有一種好奇的力量揪住人心,或許正是本片獨特取材的魅力所在。我們演繹過了太多身前的繁華,卻未曾安靜的跪於逝者跟前,好好地打量他們的臉龐,看入殮師是如何溫柔地對待他們的每一寸秀髮和肌膚。
 
      一切都是新奇的,但這部片子顯然不止於此。

      作為最後一個、也許也是唯一一個願意與死者安靜對話的人,入殮師不僅要接受死亡的衝擊,更要承受生者的非議。一開始,男主角認為能坦然面對死者是無法想像的。在接觸了第一位「客人」之後,他反應強烈:瘋狂洗澡、在餐桌上嘔吐、甚至將對屍體的恐懼轉化為對活著的肉體的井噴式的激情和依賴。。。在他漸漸適應接受這份職業之後,對死亡的感受使他陷入對逝去的一切的追憶和沉思:遙遠的童年、溫柔的母親和麵目模糊的父親、愛和拋棄。。。所有生命中曾經溫暖或疼痛的畫面和情緒在琴聲中被一一喚醒。他站在橋上看著魚兒的死亡,似乎陷入憂思,旁邊的老人卻說這只是自然定律。究竟什麼是死亡?他滿懷疑惑。而當他的秘密最終被發現,面對朋友甚至妻子的指責和不解,他激動的辯解道:「死亡不是普通的事嗎?!我會死!你也會死!」死亡,在朋友看來是羞恥,在妻子看來是骯髒,這件每個人都會經歷的事,卻被硬生生地從日常生活中被抽離開去,被淡化、被掩飾、甚至被忌諱,至此,人類扭曲的死亡觀被展露無遺。在承受了死亡的拷問之後,入殮師不得不開始正視生者的質疑。
  
      就這樣,從一開始的生存壓力戰勝了恐懼,到最後的使命感戰勝了猶豫,男主角真正愛上了入殮師這份職業。自認為最感人的一幕是他為澡堂老闆娘入殮的場景,這也是他第一次為認識的人入殮。入殮師面色凝重,舉手投足間有敬意、有不捨、有祝願。。。。擦身、更衣、化妝,一切程序似乎和平時沒有兩樣。末了,他瞥見旁邊的黃方巾,那是老闆娘生前鍾愛的裝束,於是取過來,輕輕地為她圍在頸上。。。(鱷魚的眼淚終於決堤!!)一旁的朋友和妻子至此發現,預想中羞恥骯髒的職業竟是如此這般的安寧、聖潔與莊嚴。

      影片最後設計的為失散多年的父親入殮和妻子懷孕的橋段都讓人覺得感動有餘,但驚喜不足了。連我這樣後知後覺的觀眾都幾乎可以猜到父親手中會有石塊落下,這個看慣了死亡的人,終於可以用一個至親的死亡來解開多年糾纏的心結。而死亡伴隨著新生,讓我聯想起魯迅筆下墳頭上的花環,是給黯淡入生續一個光明的尾巴罷了。
 
      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很小的我曾一度著了魔般地追問父母一個問題:人長大以後要是死了怎麼辦?不知道當年父母有沒有被這般早熟的言辭嚇到,倒是現在的我想起來心有餘悸,年幼的我怎麼會有這般悲天憫人的情緒啊?!死亡是什麼?看來不只是遙遠的哲學命題,而是每個人生命最初的追問。又想起曾經看過一句話:幸福的人從不追問幸福的含義。按照這個邏輯,是不是可以說,真正懂得生命的人從不追問生命的含義,真正懂得死亡的人從不追問死亡的含義呢?不追問,不是逃避,而是不糾纏。既然相生相伴,那麼死亡將不再是一處不可觸碰的傷口、一個不能述說的秘密,抑或是一把懸在頭上的利劍,使生存變得沉重、窘迫或侷促;它只是我們終將遇見的生命里最後一束救贖的陽光,引領我們踏上另外一段旅程。不追問,只管去愛和生活吧,那麼在逝去時,哪怕只有一雙溫柔手與你相握,也是剎那的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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